在荔枝結束的時節,荔枝冰的出現,點燃了世家跟秋老虎拼搏的決心。

    只是沒想到,皇城裏的人竟然也感興趣。

    偏偏還是在哥哥們大都離去之後,讓姜笙想躲都不行。

    “東家,你給出個主意啊,咱們這冰是賣還是不賣。”苗招英急切道,“人都還在九珍坊等着呢。”

    姜笙面色微白,“賣,當然賣。”

    只是怎麼賣,收不收錢,會不會有弊端,都值得商榷。

    身爲流浪多年的乞兒,自泥潭裏打着滾長大,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喫過大大小小的虧,唯獨沒有跟皇族打過交道。

    說不慌是假的,但她是東家,必須保持鎮定,“苗姑姑先回去上茶,再告訴他運荔枝冰需要點時間,我馬上安排人手。”

    大丫母女彷彿找到主心骨,顫巍巍地返回九珍坊。

    姜笙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向面色怪異的長宴。

    “五哥,我得去九珍坊了。”她低聲詢問“你是留在家裏,還是陪我一起去呀?”

    這看上去是問話,其實飽含期待。

    到底是個小姑娘,面對高高在上的皇城人,心底總免不了怯意。

    想他們兄妹一路走過來,什麼縣令郡守尚書都見過,也不差這一個。

    長宴的表情又慢慢恢復自然,他牽住妹妹的手,儘量寬慰,“別怕,五哥在呢,五哥會陪你一起的。”

    姜笙認真點頭。

    兄妹倆坐上馬車,先去白水面作坊下取來兩盤荔枝冰,又趕到九珍坊,相繼跳下馬車。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整個糕點鋪子裏空無一人,只有那位據說是皇城來的大人坐在正中央,身後跟着不苟言笑的侍從。

    他看起來年紀不甚大,穿着純黑色的衣裳,渾身上下帶着股奇怪的氣質,像江承歡高傲的樣子,又多了幾分招惹不起。

    如果是在路邊遇見,姜笙肯定撒丫子就跑。

    但人家來九珍坊買東西,她也只能硬着頭皮進去,放下包裹嚴實的冰。

    “東家來了。”苗招英背過身擠眉弄眼,“這就是來買荔枝冰的大人了。”

    “見過大人。”姜笙在江家學的禮儀派上了用場。

    倒是長宴,在旁邊囫圇行個禮,跟偷學的一樣。

    黑衣男子擡起頭,露出白皙光滑的面容,和不甚明顯的喉結,“你就是九珍坊的東家?”

    “是,是。”姜笙嚥了口唾沫。

    入豐京到現在,她打交道的多是些普通人,也就江家尊貴了些,但稱得上和煦好相處。

    還是頭一次,姜笙感受到貴人的壓迫,感受到骨子裏的傲然,感受到高高在上的威壓。

    “你這荔枝冰,怎麼做的?”黑衣男子又開口了,語氣漫不經心,“可有什麼危害?”

    明明他也沒有不悅憤怒,甚至沒有提高聲音,但就是裹滿迫人的氣勢。

    姜笙被壓地喘不過氣,幾次張口,都因爲害怕說錯話而咽回去。

    可不回答也不行。

    眼看着黑衣男子就要挑起眉頭,長宴上前一步,再次握住妹妹的手,給予她溫暖與力量。

    別怕,你有哥哥,你不是一個人。

    假如大哥在,應該會不卑不亢,鎮定回答。

    假如二哥在,多害怕都能夠自如應付,沉着冷靜。

    身爲他們的妹妹,也不能太差纔對。

    姜笙抿抿嘴,呼吸終於均勻,“回大人的話,是用荔枝肉和乳酪桂花蜜做的,喫多了可能會拉肚子。”

    有誰“噗嗤”一聲,又很快歸於平靜。

    黑衣男子點了點頭,“價格。”

    “四十兩一盤。”姜笙想了又想,“大人您要兩盤的話,給七十兩就行。”

    好歹是皇城的人。

    無論是爲了維穩這個客源,還是用來示好,讓點利潤對九珍坊都是利大於弊。

    這次黑衣男子真的笑了,不知道是笑姜笙的小心思,還是滿意荔枝冰的價格。

    很快他站起身,丟出來七十兩的紋銀,又檢查過荔枝冰,揚長離去。

    姜笙伸長脖子看,確定這羣人消失在皇城方向,才長吐一口氣,“不知道荔枝冰賣到皇城,是好事還是壞事。”

    也許兩者皆有。

    好處是拓展了荔枝的銷路,側面打壓廖家的荔枝。

    壞處是機遇身後往往跟着危險,皇城裏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存在。

    “放心吧。”長宴安慰她,“不會有事的。”

    姜笙漫不經心地點頭,在九珍坊待到關門,纔回二進小院。

    爲了不讓哥哥們提心吊膽,兄妹倆商量決定,今天荔枝的事兒暫時不往外說。

    只是他們兄妹間素來坦誠,頭一次心虛隱瞞,怎麼都不太自然。

    連溫知允說句話,都要把姜笙嚇到。

    “你怎麼了妹妹。”小溫大夫茫然,“是太擔心二哥了?還是生意上出問題了?”

    姜笙吶吶着說不出來話。

    她本就不擅長撒謊,連四哥都能看出來不對勁,真對上大哥豈不是分分鐘露餡。

    “五哥,我們還是說實話吧。”姜笙艱難掙扎,“趕在國子監放學之前。”

    長宴下意識地看了眼天色,眉頭微皺。

    他們習慣用大哥歸來的時間,判斷是否下學。

    可實際上,剛纔已經過了國子監下學的時間,許默卻還沒有出現。

    他是很準時的兄長,下學就會歸來,少有的幾次與友人交際,也會提前通知家人。

    難道是在國子監遇到了困難?

    長宴眉頭輕擰,三兩步走到門口,只看到了其他歸家的國子監學生,並沒有看到筆挺溫潤的許默。

    “再等上半刻鐘。”他又看了眼天色,“如果大哥還沒回來,我們得去找了。”

    姜笙和溫知允大驚失色,連九珍坊的事都被置之腦後。

    不管冰荔枝會帶來什麼,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他們大哥的安危,纔是重中之重。

    又等了半刻鐘,還是沒有許默清雋的身影。

    長宴握緊拳頭,“走,去國子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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