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怎麼可能不給。

    姜笙艱難掏出五萬兩銀票,抖抖索索地交出去,確定他藏進肚臍眼處的內兜裏,才長出一口氣。

    “事不遲疑,荔枝季已經結束,剩下的最後兩車你凍成冰荔枝賣,賺最後一筆。”鄭如謙轉過身,“二哥這就……”

    剩下一個走字沒說出口,他就看見個白衣飄飄的少年,搖着摺扇走過來,表情頓時猶如見鬼。

    姜笙疑惑地扭過頭,才發現是方遠。

    方家方遠,剛纔還因爲搶利潤被咒罵,如今卻出現在四道街,並且朝着九珍坊走來。

    荔枝季已經結束,方家也收手生意,他想做什麼?

    說買糕點肯定無人信,但來者是客,九珍坊既然開門做生意,就不能將他拒之門外。

    姜笙給大丫個眼神。

    已經獨當一面的姑娘迎上前,“客人想要選購些什麼糕點?”

    方遠搖了搖頭,既維持風度翩翩,又委婉拒絕。

    “我是來找你們東家的。”他輕笑着,立在櫃前。

    大丫只能後退兩步,繼續整頓凌亂的糕點。

    留姜笙微微蹙眉,鄭如謙滿臉戒備。

    “方公子不在翰林院做編修,來九珍坊做什麼。”他上前一步,試圖接走話茬。

    沒想到方遠猶若未聞,一雙桃花落在姜笙身上,淺笑着道,“方某特來拜見江姑娘,不知姑娘可有時間,與在下去茶樓一敘。”

    原本還算平靜的鄭如謙頓時炸毛。

    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本他還想着荔枝生意得感謝方家,如今只想唾罵方家,踩死方家,碾碎方家!

    他的妹妹才十二歲!方家不是人的玩意,連這麼小的姑娘都盯上!!!

    他們怎麼敢的!!!

    他們怎麼配的!!!

    “沒有時間。”鄭如謙幾乎是想也不想拒絕,“方公子有什麼事情只管跟我說,我妹妹還小。”

    方遠終於扭過頭,不屑地笑了笑,“你能代表江家?”

    他搶走了鄭如謙的荔枝利潤,也知道鄭如謙有點小錢,但獨屬於世家的驕傲,讓他打心眼裏瞧不起鄭如謙。

    尤其是,鄭如謙也真的代表不了江家。

    可他能代表妹妹,他……他真的好生氣!

    “我能代表江家,我沒時間。”姜笙難得冷下臉,擺出幾分高門閨女姿態。

    方遠不僅沒有不悅,反而愈發欣賞,“江姑娘遭遇那樣離奇坎坷的算計,卻依舊能迴歸身份,說明你骨子裏就應該是世家人。”

    豐京百姓只知道江家有真假嫡女,卻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就連江承歡的死,也都是部分人私下裏揣測,不敢擡至明面。

    方遠能門兒清,可見在江家有暗樁眼線。

    姜笙的臉色愈發冷凝,琢磨着要跟祖母告狀,把家中丫鬟小廝重新清理了。

    “江家是個大家族,江將軍爲國爲民,纔有瞭如今的地位。”方遠依舊在慢條斯理講話,“你出身高貴,其實沒必要跟這羣人攪合在一起的。”

    這羣人,想必就是許默鄭如謙等人了吧。

    果然是世家中人能夠說出的話,骨子裏就鄙夷普通平民。

    可他忘了,世家最開始,也是平民出身。

    歷代的奮鬥,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們忘記祖宗,迷失本心。

    他們的種種手段行爲,除了維持當前的奢靡,還想擁有更高的地位,順便將平民永遠踩在腳下。

    他們不想平民翻身,他們只想現世永存。

    那怎麼可能呢。

    江山都能更迭,世家又算什麼,新秀層出不止,優秀的人總能搏出個未來。

    姜笙垂下眼睫,再擡起來也掛滿鄙夷,“江家跟你們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

    一旁的鄭如謙就差鼓掌叫好。

    “看來江姑娘是不願意與方某簡敘了。”方遠依舊淡笑,“真是很遺憾呢,只盼將來江姑娘不要後悔,今天的一念之差。”

    不等姜笙發火,他轉身就走,動作飄逸如行雲流水。

    配上乾淨到沒有任何暗紋的白裳,倒也有種別樣的風姿。

    只可惜姜笙兄妹沉浸在憤怒中,根本沒有看到。

    “這個龜孫子,竟然來勾引你。”鄭如謙咧着嘴罵,“天知道他來一趟還會不會第二趟,萬一爲了江家傷害到你可怎麼辦,不行不行,我不能走。”

    他說着,竟然要把五萬兩掏出來。

    銀錢固然稀罕,妹妹卻更重要。

    如果他因爲離開豐京,讓妹妹受到方遠的算計,他將永遠原諒不了自己。

    “二哥你想多了。”姜笙哭笑不得,“這豐京還有大哥四哥五哥呢,再不濟還有祖母二叔二嬸呢,我還有堂兄跟小瑜,方家不敢傷害我的。”

    “可是我……”鄭如謙依舊不放心。

    姜笙只能叉着腰,假裝發怒,“在你心裏我就那麼蠢笨?傻乎乎上方家所有的當?別忘了,你妹妹可是單獨活過七年的人。”

    那七年,她見過多少人間疾苦,又受過多少陰險算計。

    她知道所有世故,只是不想世故。

    能夠單獨存活下來的孩子,哪有傻子。

    “好了好了,別擔心這些有的沒的,方家要真想下手,不會提前讓方遠打草驚蛇的。”姜笙推搡鄭如謙,“二哥你就放心去賺錢,把羊肉運回來,我要喫羊肉。”

    好說歹說,千保萬證。

    鄭如謙才放下心來,依依不捨地離去。

    在那之前,他無數次叮囑大哥四弟,又嚴厲勒令姜三姜四,才啓程趕往上郡。

    然而方家始終靜悄悄,好像那天只是方遠的心血來潮。

    時間不緊不慢,所有人爲的坎坷都隨之消失,生活順利到不像話。

    就連長宴千叮嚀萬囑咐的科舉發酵都沒有爆發出來

    溫知允學有所成,開始摸索着治療重症。

    許默如魚得水,青竹公子的名號響噹噹。

    直到年關,鄭如謙還沒有從上郡回來,隱忍半年的科舉舞弊案像是找到宣泄口,又像是人爲控制,終於引起廣大學子們的熱烈討論。

    關於方遠和許默到底誰作弊,自當爭論不休。

    與此同時,一頂從安水郡趕來的小轎,停在方家門口。

    久違的鵝黃色身影,緩緩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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