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蒼雪靜靜的聽着，蘇青頓了頓，似乎是在回憶又似乎是在懷念。
他第一次露出了不帶任何負面情緒的笑容，恬靜又溫暖。
他笑着道：“小時候嘛，知道的知識不多，連第一本書都沒看過，那個時候天真又懵懂。
是通過聽我母親給講的故事一點一點的瞭解這個世界，哦，不是這裏，是我原來的時代。
她講月亮上有一座宮殿，叫月宮，裏面有一個仙女叫嫦娥，還有搗藥的兔子，她指着月亮上的陰影告訴我說那裏是一棵桂樹……”
“後來呢？”
蘇青：“後來？後來啊……”
蘇青拖了個長調子，目光逐漸變得悠遠起來，像是靈魂已經出了竅，飄向了那座月亮上的宮殿。
雲蒼雪沒有再出聲打擾他，只是靜靜的陪着蘇青。
於是，在月光下，古色古香的宮殿門口，巨大的宮柱旁邊，抱臂靠在上面的目光悠遠的少年，玄袍委地，周身圍繞着柔和的月光，好似一幅月下謫仙美人圖，美好的讓人心碎。
宇文章輕輕飄落在房檐上，還沒落穩，一眼就看到了宮柱旁邊的蘇青。
看着蘇青身上的長袍，宇文章一挑眉，覺得有些賞心悅目。
“陛下”宇文章出聲喚道。
蘇青一擡頭，宇文章正笑着看他，蘇青暗罵了一句“晦氣”就要轉身離開。
宇文章道：“陛下喜歡賞月？不如來微臣這裏，視野更寬闊一些。”
蘇青不想去，但是宇文章已經衝他飛了過來，不等蘇青拒絕，就攬住他的腰。蘇青只覺得腰間一緊，下一刻已經落到了紫雲殿的殿頂。
腳底下是不足半米寬的屋脊，給蘇青嚇了一跳，他腿腳不利索，生怕一個不穩摔下去，於是抓着宇文章的衣袖，不肯放手。
可他的手也不是很利索，只能虛虛抓着，其實沒有多少力氣。
“陛下，你擡頭看看。”宇文章道。
蘇青不聽，他現在很害怕，怕掉下去摔個半死，又怕摔死後要重新來過。
被蘇青抓着衣袖，宇文章心情有些愉悅，他攬着蘇青的腰道：“陛下不怕，微臣不會讓陛下掉下去的。”
蘇青哪裏肯再相信他，只道：“你放我下來，我腳腕沒有力氣，讓我坐在屋脊上面。”
宇文章心情很好，於是照着蘇青的吩咐，把他放到屋脊上坐下。
屁股落到實處，蘇青這才放心下來，他忍不住擡頭看向天空。月亮當然還是那個月亮，並沒有變大，只是沒有了宮殿和樹木的遮擋，視野更加開闊了些，連帶着心情也是。
宇文章說得對，這裏確實是個賞月的好地方。
“怎麼樣？”宇文章問。
蘇青道：“很美……”，但是並不想跟你一起欣賞。
宇文章也坐下來，拉過蘇青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蘇青看了他一眼，宇文章微笑着迴應。
蘇青心想：我早晚要把你弄死。
天空中的月亮似乎也聽到了蘇青的心聲，驀地蒙上了一層陰影，晴朗的夜空升起了烏雲，然後一片雪花落在了蘇青的睫毛上。
蘇青看着紛紛揚揚的雪花，呢喃道：“下雪了……”
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天一夜，堆積的積雪有半尺厚，連出行都成了問題，朝會自然也停了。
可是不包括邊塞之上，巡邏的士兵凍的手腳發麻，紛紛揚揚的雪花蓋住了斥候的視野。
直到視線範圍之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斥候眯着眼着看了一下，這一眼給他嚇得魂飛魄散，他瞪大眼睛，大聲嘶吼道：“敵襲！！！”
八百里加急紅標文件自塞北而來，驚起了京都中所有人的美夢。
雪還沒開始融化，於是衆人只好趟雪而來。
宇文章冷着臉注視着軍報，塞北到京城的時間少說要七天，七天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大雪成了匈奴人最好的煙霧彈，雖然已經足夠警惕，但是直到匈奴人踏入營地十里之內才顯現出了身形。
十里的距離，邊防守軍們根本什麼準備都來不及做，將軍士兵們只能倉促應戰。
可跟準備充足的匈奴人比，仿若雞蛋碰上石頭，被擊潰只在轉瞬之間。
塞北邊防破了，巡防營失守，士兵損失過半，只能退守至距離巡防營一百八十里地的塞北林城。
“羅陽呢？他幹什麼喫的？”宇文章呵斥道。
羅陽是塞北巡防營統帥，負責抵禦匈奴。十年來大大小小的戰役雖然有勝有敗，但是從沒有出過這麼大的紕漏。
“羅將軍他……”聽到問話，斥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七尺男兒鼻頭一酸居然哭了出來，他一邊哭一邊嘶吼道：“不幸……殉國！”
全朝堂的人都震驚了：“怎麼會這樣？！”
宇文章看着戰報沉默不語，羅陽一生，忠君報國，最後落得個馬革裹屍戰死沙場，這算是歸宿嗎？
蘇青坐在王座之上，注視着底下朝臣們的反應，有的人惶恐不安，有的人不動聲色，還有的人居然鬆了一口氣。
蘇青忍不住攥了攥拳頭，但是手腕卻使不上力氣。
雲蒼雪是個廢物，教的水雲集策根本沒有卵用，宇文章不讓太醫們給他好好醫治，其實他多慮了，太醫們根本也治不好。
蘇青這一次真真正正的成爲了一個易碎的花瓶，只能穩坐高臺卻屁用沒有。
底下的人還在吵吵嚷嚷，關於讓誰帶兵去支援還沒有定下結論，七嘴八舌的議論像是一羣猴子在上躥下跳，生怕這個要命的差事落到自己頭上。
“張留呢？”宇文章皺着眉頭問：“可曾向他求援？”
張留已經被宇文章從東魏調了回來，鎮守西北，距離北方邊塞戰場是最近的戰力，也只有他能夠抽調出軍隊來及時支援。
斥候點了點頭道：“戰爭一起的時候，羅將軍就派人去向張留將軍求援，但是匈奴人攻的太快了，根本來不及……”
“怎麼會來不及？！從西北抽調兵馬趕赴塞北，撐死只需要兩天……”
“大人！匈奴人擊潰巡防營也就用了一天啊！”
“這麼快？！到底怎麼回事？！”
“匈奴人好像知道巡防營的防禦部署一般，專挑了薄弱的地方下手，他們裝備精良，更是出動了兩千騎兵衝殺，不到半天，就破開了巡防營部署！
有人！！有人出賣了我們！泄露了軍隊防禦部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