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你自從來到這裏之後,變得有些心軟了嘛,這是爲什麼?”宇文章忽然問。

    張留一怔,下意識問:“有嗎?”

    宇文章道:“還是挺明顯的,當時邊防部署圖泄露,我審問那些廢物的時候,你阻攔了我……

    這次我定的匈奴人的作戰計劃,你的意見也與我相左,曾經下令屠城的你,怎麼卻會爲了這幾百名府兵的性命與我斤斤計較?

    還有在關於陛下的事情上,你總是讓我生氣……”

    蘇青不知道話題怎麼會扯到自己身上,他看了眼宇文章,又看了看張留,露出一個有些茫然的表情。

    張留憐惜的看了一眼蘇青,然後道:“我心疼陛下,是因爲他這一輩子過的真的很辛苦。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來自於先帝的恩惠。

    至於,那兩千多名府兵,是實打實的人命,也是西魏的子民,如果有別的辦法,我還是希望他們全都活着。

    至於我下令屠城,那是因爲我下令屠的是西域人的城池,是因爲想還西魏邊境安定。

    而且我只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們屠殺我西魏兒郎,我下令屠城報復回去有什麼不對?

    而且是因爲我確定,在那座城池裏,藏着所有的西域聯軍的有生力量,十分適合斬草除根。

    如果不是因爲確定這一點,如果西域聯軍沒有匯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地,我也不敢這樣做,因爲可能會招致後續的瘋狂反抗,讓我軍出現無謂的犧牲……”

    簡而言之,張留根本就沒把西域人當成自己人,他對敵人殘酷,但是對自己人,他是很寬容的。

    也可以這麼說,正因爲他對自己人的寬容和心軟,所以他纔對敵人如此殘酷。

    宇文章一挑眉:“所以你的慈悲也給了那些吃裏扒外的廢物們?”

    張留搖了搖頭:“留着他們的性命,是因爲我覺得活着的比死的有用。”

    宇文章問道:“所以你後來又審出什麼來了嗎?”

    張留沉默,並沒有。

    宇文章嗤笑一聲,不再多說別的,只道:“行了,喫飯去吧。”

    說着宇文章帶着蘇青往營帳方向走,沒走幾步,張留忽然叫住了宇文章。

    宇文章停住腳步,轉過頭看着張留道:“還有什麼事情?”

    張留看了一眼蘇青,然後道:“大人,關於陛下,您有什麼打算嗎?”

    宇文章問:“什麼什麼打算?”

    張留道:“大人,你我都清楚,陛下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裏。他是陛下,他不可能永遠都不上朝。

    可是如今陛下現在這個樣子,只要出現在朝堂上,那些比猴還精的大人們一定會發現不對勁兒的地方,到時候,您又要陛下如何自處?”

    如果真要陛下上朝,讓陛下暴露在那些大人們面前,想想都覺得這簡直太殘酷了。

    可如果讓陛下一直躲着,也不是辦法,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吶……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放陛下離開,讓他禪位給其他人,從此天高海闊,陛下也能快樂的過完這一生……

    宇文章皺起眉頭,他看了蘇青一眼,看他茫然的聽着他們說話的模樣,想到要與陛下分離,宇文章的眼色一暗,他冷聲道:“這件事情以後再說……”

    張留看宇文章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深深嘆了口氣,爲了陛下,也爲了宇文大人,更爲了整個西魏……

    一個時辰之後,騎馬比賽正式開始,一匹匹駿馬停在比賽場地之中,馬背上是神采飛揚的西魏兒郎。

    有了上午箭術比賽的經驗在前,衆人皆熱情高漲,一個個的躍躍欲試,也想要憑此搏出一個前途跟名聲來。

    宇文章帶着蘇青與張留一起坐好位置之後,隨着傳令官一聲令下,比賽正式開始。

    隨着漢子們的一聲令和“駕!”,矯健的駿馬載着高大的漢子們在賽場上盡情奔馳,馬蹄踏起的塵土足有三丈高!而隨着馬鞭的揮舞,馬兒長鬃飛揚,四蹄翻飛,很快便有人一騎絕塵。

    “還是不夠大啊……”宇文章喃喃道。

    蘇青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張留無奈道:“大人,這裏不比北巡防營,這已經是最大的馬場了……”

    宇文章淡淡道:“無妨,等我們這場仗打贏了,我要往北推進八百里,專門圈出一塊地來做跑馬場。”

    張留沉默,北巡防營往北推八百里,那就直接推到了匈奴人的老巢門口了。除非匈奴人滅族,不然估計他們是不會同意的……

    蘇青看着賽場中像疾風一樣飛馳的駿馬,眼睛裏羨慕更甚。他想如果他也能這樣騎着駿馬在草原上奔馳,讓長風拂過臉頰,與飛鳥比賽誰跑的更快,那得是多麼自由的感覺……

    騎馬比賽在天黑前結束了,因爲戰馬的數量有限,所以並沒有很多人蔘加。

    張留同樣挑了其中的前兩千名,臨時成立了騎兵營,聽從自己的調令。

    這些人,按照作戰計劃,會做爲開戰先鋒,被他們派出去當誘餌。

    這些還不知道自己結局的府兵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她們每一個人臉上都帶着喜氣洋洋的笑容,彷彿窩囊了半輩子,終於揚眉吐氣了一般。

    他們激動的想,馬上就要升官發財了啊,馬上就要揚眉吐氣了啊……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喫晚飯的時候,火頭營的將士們從後廚端上來了熱氣騰騰的年夜飯。

    鐵鍋燉了整整半天的殺豬菜裏,大塊的豬肉燉的爛乎乎的泡在醬汁裏,色香味俱全,讓許久沒見過油水的將士們眼睛都綠了。

    一個個漢子們都“嗷嗷嗷”的嚎着要多喫幾碗,氣氛一時之間沸騰到頂點。

    張留特地差人去弄了三碗肉菜過來,和宇文章大人,蘇青三人找了張空桌子,就着薄餅和饅頭,吃了頓熱氣騰騰的年夜飯。

    等所有人用過晚飯之後,今晚的重頭戲就要上場了。

    負責採購的兵爺早早的就去了廟會上,找了繡娘買了幾套婦人穿的羅裙。

    邊疆不比京城,羅裙上並沒有繁瑣的繡花,也不是多麼好看。

    顏色也偏向黯淡,大約是爲了能夠穿的更久,不容易顯髒。褐色的羅裙上只在胸口處繡着一朵小小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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