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道:“此刻京內已經針對朕佈下了天羅地網,如果朕貿然回京,恐怕會出大亂子。
朕想左右現在也回不了京城,不如就聽宇文章的,雖然朕同他勢同水火,但卻不能否認他的能力。
他所提議的從邊境一點一點的往京內逼進,一點一點的拔除他們在外的勢力,緩緩削弱他們的力量,確實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辦法。”
鍾蟬也點了點頭道:“如果京內的情況確如陛下所言,那這確實是最有效的一個辦法……”
聽到連鍾蟬老將軍都贊同宇文章的辦法,蘇青心下大定。
但隨之他又想到了另一個事情,頓時露出了一抹苦笑。
鍾蟬將軍察覺到了,於是有些不解的問道:“陛下,怎麼了?”
蘇青苦笑道:“朕想到了一個有些要命的事情……”
鍾蟬將軍神色一凜,然後道:“陛下請講。”
蘇青道:“幾大世家的勢力隨着距離京都越近,他們的力量就越強,反抗的能力自然也就越強。
朕有預感,此次行程不會太順利,恐怕我們得歷盡千辛萬苦,付出巨大的代價,纔有成功的機會。
這個過程,對於西魏來說,必然是一個巨大的內耗過程,東魏南梁萬一有所察覺……”
鍾蟬將軍道:“這點您不必擔心,陛下。
畢竟他們要面對的,是東南西北的四境守軍,無論西魏內部如何混亂,只要邊境不亂,他們就不敢亂動。”
聽到鍾蟬將軍的話,蘇青的心情仍舊沒有好轉起來,他道:“可是將軍,就算我們往好的方向假設,就算沒有東魏和南梁的威脅,就算我們都能夠將幾大世家的勢力成功的一一拔除……
但,拔除之後呢?”
“朕手頭上根本沒有可用之人,現在西魏朝堂腐敗,全由幾大世家把控。
不要說願意跟隨朕的,哪怕是中立之人,都很難找出來一兩個。
朕若是真的把他們的勢力都拔除了,恐怕西魏的官場得直接被清零!
朕不能當個光桿司令,總得有人爲朕幹活,那朕就不能全動。
可朕若不全動的話,最終的結果也不過就是這一波世家勢力換下去,下一波世家勢力再換上來。
費盡心機,簡直就是做無用功。
如果換上來的人是李虎李弼他們的人也就罷了,如果再讓宇文章見縫插針的塞人上去,那朕還不如不動……”
鍾蟬將軍半晌沒有說話,他知道陛下說的這些都是極其嚴重的事情。
可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論打仗他在行,哪怕面對十倍之敵他也根本沒在怕過。
可若論官場,他實在是有心無力,幫不上忙。
他知道官場上暗地裏的廝殺激烈程度不比他戰場上的廝殺來的小,不然他也不會辭官掛印回家養老,焦淮他們也不會放棄大好前途,心灰意冷的跟着自己一個糟老頭子離開。
想到這裏,鍾蟬將軍的神色有些黯然,他有些抱歉的一抱拳道:“陛下,請恕老臣無能,實在是有心無力……”
鍾蟬將軍雖然之前辭官掛印回了家,但是作爲最早跟隨先帝打天下的將軍之一,他在軍中的威望並不小。
之前也說過,如果不是鍾老將軍自己推辭,那麼八大柱國裏有他的一個位置,鍾蟬將軍的影響力不亞於一個世家。
雖然現在不顯,但只要鍾蟬將軍振臂一呼,也肯定會有不少追隨者。畢竟就連宇文章,曾經也在他的帳下待過一段時間。
所以鍾蟬老將軍哪怕是面對宇文章,不能說平分秋色,但他也沒有太大的忌憚。
別人若是看到鍾蟬將軍手下的人跟在自己身邊,那麼就代表鍾蟬將軍站在自己這邊,別人若再想欺負自己,怕是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蘇青想起來在現代看的那些宮廷劇權謀劇,劇裏邊說:帝王心術,主要分爲以下四種:
其一爲自尊術,
其二爲立威術,
其三爲施恩術,
其四爲平衡術。
以上四種帝王心術,平衡術最爲重要。
自尊術就是指自己尊重自己,無論別人如何想,但首先自己要把自己放在最高的位置,與普通人區別開來,讓自己高高在上。
所以古代的帝王都自稱“朕”“寡人”“孤”等等,說的是金口玉言,更要端坐高臺之上,讓所有人仰望。
甚至把自己比喻成真龍天子,爲的就是把自己與普通人分割開來,打造成:自己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立威術則是一種打壓立威的手段。古代的帝師都勸皇帝實施“仁政”,但是皇帝們自己內心都很清楚,光施行“仁政”是不能好好治理天下的。
只有通過打壓冒犯皇權的人立威,別人纔不敢興起造反的念頭,纔不敢欺上瞞下。
施恩術則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招數。一位皇帝想要駕馭臣下,不能光訴諸暴力,強壓之下必然有人鋌而走險,起兵謀反。
恩威並施纔是王道,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套路。
一位合格的帝王,得讓文臣武將和天下百姓覺得自己能夠獲得的一個都是帝王給予的。
大臣們能夠封妻廕子,那是皇帝的分封,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那是皇帝的賞賜。
沒有皇帝,天下就不會太平,有了皇帝,天下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甚至於,哪怕皇帝就算要殺死你,那也是對你的恩賜,你要跪下心懷感激的向皇帝磕頭。
所以類似於什麼泰山封禪這種的,並不是沒什麼用的封建糟粕。
也不是古代皇帝們腦殼有泡,非要跑那麼老遠,還要冒着被刺殺的風險去幹一件沒什麼意義的事情。相反,這是一種非常有效的馭下手段。
最後就是平衡術了,平衡術是古代帝王必須要掌握的一項統治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