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嘆了口氣道:“我不是不想救他,我只是想告訴你,在這個世道里能夠渾身是血的躺在草叢裏的,肯定是被人追殺的人,這種人碰一下那都是沾上了是非......
更何況,這裏距離江陵實在是太近了,你難道就不怕這個人是軍中之人嗎?”
方寂白也反應過來了,頓時覺得自己撿了個燙手山芋,於是試探着問:“那我把他扔出去?”
蘇青認命道:“你把他搬進去吧。”
方寂白不解道:“你方纔不是還說......”
蘇青打斷他道:“我只是擔心你,怕你以後喫虧。”
方寂白:“......哦。”
方寂白將那渾身是血的人搬進屋子裏之後,又草草的替他包紮了一下,剩下的就是等着他自己撐過去。
畢竟兩人都不是大夫,他能不能活過來全看他自己。
方寂白又在蘇青這待了一天,替蘇青把採購來的物資收拾好之後,便離開了。
在離開之前,他最後又問了一遍蘇青要不要跟他走,被蘇青再次拒絕之後,方寂白無奈道:“保重。”
蘇青笑着點頭應下。
方寂白憂心忡忡的離開了,蘇青嘆息了一聲,他心下清楚,這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
轉身回到竹樓裏,方寂白撿來的男人還在昏迷着。
蘇青伸手試了試他的體溫,發現有些發熱,於是蘇青便打溼了毛巾替他擦拭身體。
剛擦到一半,那人忽然動了一下。
蘇青便知道,那人醒過來了。
蘇青神色不變道:“你醒了?能動嗎?”
那人沒有說話,蘇青敏銳的感覺到那人的氣息亂了一下,像是被什麼驚到了一般。
蘇青:“怎麼了?”
那人仍舊沒有答話。
蘇青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是要掙扎着坐起來的聲音。
蘇青眉頭一皺,告誡道:“你最好還是躺着,不然好不容易包紮好的傷口怕是都要崩開......”
那人仍舊沒有搭理蘇青,蘇青頓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因爲那人一直沒有回話,蘇青便一直以爲是這人看到自己的容貌所以有些震驚,但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這人認識自己!
蘇青心下咯噔一聲,因爲之前的種種原因,在這個世界上認識自己的人可不多,在南梁更是隻有方寂白一個。
如果這個人認識自己......聯想到之前方寂白說北周的軍隊已經打到了江陵,蘇青頓時心下了然,這人怕是西魏或者說是北周的舊人。
不說話,也不做聲,想來不是對自己抱有善意的那幾個,不然怕是現在早就驚呼出聲了。
那剩下的便只有......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是一個人名仍舊是緩緩的從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來,蘇青感覺自己的心都開始砰砰直跳。
‘得快點兒離開這裏!’想到這裏,蘇青當即有些倉促的轉過身就要離開。
只是他剛轉身,一隻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氣大得就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一般。
那熟悉的力道,當即讓蘇青嚇的頭皮都開始發麻。
一個宛如噩夢般的聲音緩緩在他的身後響起:“你,這是想要去哪裏?”
頓了頓,那人輕聲喚道:“陛下。”
蘇青:“......”
宇文章!竟然是宇文章!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宇文章緩緩的從牀上坐起身,他的一隻手緊緊的抓着蘇青的手腕,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蘇青的背影。
宇文章道:“兩年前,常善回來跟我覆命,跟我說陛下死在了一場大火之中......陛下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蘇青強忍着不讓自己害怕的發抖,聞言他轉過身,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你想讓我跟你說什麼?”
宇文章將蘇青的一隻手放在自己脣邊,輕輕一吻,然後輕聲道:“爲什麼陛下明明活着,卻不回來找我?”
溫熱的觸感一觸即分,卻讓蘇青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宇文章攥的牢牢的,不給他任何離開的機會。
宇文章壓低着嗓音,略帶責備的輕聲說道:“如果陛下能夠回來,我也就不會再重立新帝了,這北周依舊是陛下的北周,這江山也仍舊是陛下的江山......”
宇文章將蘇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處,眷戀的蹭着,像是拿着什麼珍寶,他最後道:“陛下,我很想念你......”
這句話讓蘇青的怒氣值瞬間就升騰了起來,一些他刻意讓自已遺忘的那些不堪的記憶,與受過的委屈洪水般涌了過來。
怒氣蓋過了恐懼,蘇青冷笑一聲,人生第一次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對着宇文章道:“宇文章,你這是玩脫了吧?
說什麼想念我......哈,你是想念我的好掌控吧?
怎麼?新立的皇帝脫離掌控了?
你這麼悽慘看來是了。
我有些好奇啊,宇文章,被人揹後捅刀的感覺怎麼樣?
失去權力的感覺怎麼樣?
跌落塵埃的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