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真的當過我是季家子孫嗎？“季琛看着老伯爺的眼光逐漸變得冰冷，許久之後纔開口問道。
“你這是…什麼話…“聽到季琛的問話，老伯爺第一反應就是反駁，之後就想倒打一耙，可當他看到季琛的眼神之後，所有的語言全都消弭在了脣齒之間。
“我小時候並不怎麼記事兒，但娘不喜歡我我是知道的，那個時候只有爹你纔會給我溫暖，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多餘的人。“季琛說得極慢，彷彿從深深的記憶裏一點兒一點兒地把過去的點點滴滴全都摳出來一樣。
“後來我長大了，大哥和三弟都有孃親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西席先生給上課，而我被丟進了族學，過了沒幾年，娘她就說我天資愚鈍，不是念書的料，連族學都不讓我再去，可族學裏的先生明明說我很有讀書的天分的。“季琛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後來我知道了，當年西席先生跟娘說過，大哥和三弟纔是真正的沒有讀書天分，所以娘是怕我壓過大哥和三弟的風頭，對嗎？爹你還記得當時你對我說了什麼嗎？你說一個男人，又不只有讀書這一條路。你說季家祖先是以武起家，所以我棄了文學了武。
“我在戰場上拼命廝殺，爲了搏軍功，爲了重現季家先祖的風采，可我換來的是什麼？我沒娶娘中意的媳婦兒，所以家裏大嫂弟妹對她百般刁難，以至於最終殞命。我的女兒受盡欺凌，連未婚夫都沒能保住。
“爹你那些個時候都在幹嗎呢？雁茴的娘當初究竟是怎麼死的，爹你不要說你毫不知情。不對，你之前確實是毫不知情，但事後你做的是給他們掃清尾巴，讓我想要查的時候卻無跡可查，我說的對嗎？
“所以啊！有很多時候我都希望我真的不是季家子孫纔好，我恨不得把這一身屬於季家的骯髒血液全部換掉纔好，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給我在乎的人撐腰、仇了。“
季琛的一番話，不止成功地嚇住了老伯爺，也嚇住了季雁茴，她雖然知道當初孃親出事兒跟季家脫不了關係，但卻不知道季琛已經知道了這麼多，現在她有理由懷疑她爹是不是已經知道她娘還活着了。
“老二……你……你真的對爹孃……懷恨在心？“老伯爺僵硬地問道。
“不，懷恨在心太嚴重了，兒子承擔不起這個罪名，兒子只是失望了太多次之後終於對伯府、對季家失望了。
“你這個畜生，那是你的哥哥和弟弟，親的，你竟然敢把京兆尹招到家裏來，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兄友弟恭？啊？你的閨女是不是被人陷害還沒準兒，你就對家裏喊打喊殺了，你存的是什麼心？“老夫人怒不可遏地喊道，但任是誰都能從她發顫的嗓音裏聽出股心虛的味道來。
老伯爺坐在下人搬過來的椅子裏，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但眼皮下始終沒消停下來的眼珠子出賣了他此刻的心神不寧，沒人能猜出他現在在想些什麼，是試圖補救跟季之間的關係，還是別的。
老夫人那裏也早有下人給搬來了椅子，她在翠嬤嬤的攙扶下坐下之後，狠狠的瞪了季大伯孃一眼，看着眼前的情勢，她大約也猜得出來大房一家打得是什麼主意了。
正因爲她猜出來了，所以才更加覺得生氣，幹這麼蠢的事情之前不要說是跟她商量哪怕提前知會她一聲也好啊！結果呢？她毫無準備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說，還讓京兆尹摻和了進來，她已經可以預見，明天京城裏各家茶樓酒肆裏那些說書的又有了新的內容可以改編了。
府裏的下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沒敢作聲地退到了角落裏，然後好奇地豎着耳朵關注着這邊的動靜。
季雁薰這會兒已經有點兒慌張了，她當時想的是不管怎麼樣，只要毀了季雁茴就好因此這府裏不說一步一埋伏，也差不多處處是陷阱了，想到自己提前籠絡好的那些下人，她的汗一下子洇溼了整個而後背。
沉默的氣氛在季家的園子裏並沒能持續多久，京兆尹的人來得很快，還是他親自帶的人來。
“鎮國公！“京兆尹老遠就衝着季琛抱拳。
“楚大人！“季琛還禮，之後就直奔正題：“今天勞煩楚大人過來是爲了一樁栽贓的事件，雖然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後果，但我閨女的委屈不能白受，因此我思來想去還是找了楚大人你，你看可有不方便的地方？“
季琛的話說得十分客氣，但楚賀晨卻不敢真的把他的客氣當真，於是恭謹地再次對他拱了拱手，連說了好幾句：“下官不敢！國公爺但有吩咐，下官定然會把事情辦得乾淨利落。”
“如此有勞了。“季琛說完也不再跟他假客氣，而是對季雁茴招了招手，等她站到自己身邊後對她說道：“雁茴，你不用怕，這位是京兆尹楚伯伯，你把之前的事情全都對他說一遍，今天能不能還你一個公道就全看他了。
“是，爹爹！“季雁茴又給楚賀晨行了禮，“見過楚伯伯，都是雁茴的事情累得楚伯伯還要奔波一趟，都是雁茴的不是。
“閒侄女兒哪裏話來，老夫乾的就是這個，所以被跟你爹學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謝啊什麼的，知道嗎？”
“侄女兒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是這樣的……季雁茴把她呆在大廳裏覺得悶出來開始，一直到被那個還溼漉漉的女人倒打一耙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只是她說得非常可觀，敘述中半點幾個人情緒都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