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裏見得公子一帆風順?
老夫人上門也只怕與申氏和昨日公子責罰錢媽媽的事脫不了干係。
宋幼棠帶着丫鬟僕婦們去迎老夫人。
說是來了,但宋幼棠在門口等了足足一刻鐘纔看到老夫人的車駕慢悠悠而來。
一輛寬大的馬車,四角都垂掛着金獸,燈籠漆金,上書:宣平二字。
這樣的馬車任誰一看都知道是宣平侯府的。
瑞腦香味兒隨着馬車到近前而傳到鼻端。
隨車的丫鬟將車凳放好,掀簾之前先在外面道:“老夫人,到了。”
話音剛落一隻手掀開簾子,一雙閃着精光的眼睛朝宋幼棠看來。
陰惻惻和狠辣的眼神,不苟言笑的面容,這便是老夫人身邊的孫媽媽。
孫媽媽先出來而後扶着一個滿頭珠翠壓銀絲的老婦人下車。
她穿着織金的裙子,如意紫紋的上衣,披着一件墨狐皮,顏色水光滑亮,一看便知是極品。
脖子上戴着一件串着各色寶石的瓔珞,手腕上是宛若散落銀河的寶石串子,手上戴着四個祖母綠的戒指。
下馬車時看到她鞋子上還綴着翡翠瑞獸……
端的是一身富貴逼人。
老夫人在侯府養尊處優位高權重多年,身上自有一股權勢富貴養出的威壓之勢。
她站定了,往宋幼棠和她身後一掃,丫鬟婆子們登時大氣也不敢出,似乎生怕呼吸重了都會惹這位老太君的不快而丟了性命。
站在她們前面的纖細身影卻蓮步輕移上前道:“奴婢拜見老夫人。”
聲音一如往常清越如擊玉一般,不卑不亢,完全沒被老夫人的威壓所欺。
老夫人看着宋幼棠。
一身家常衣裳,穿着蝴蝶百褶裙,蝶翅上卻繡了銀絲行動之間,蝶翅宛若煽動翅膀一般極漂亮。
上身穿着一件茜紅的纏枝花紋衣裳,着一件奶白色的比甲,上繡與裙子上顏色相呼應的蝴蝶,外披一件綴兔毛邊兒的披風。
大約因在家中她的髮飾很簡單,以珍珠和銀飾爲主,但款式別緻,入眼便知靈巧動人。
她不是清瘦型美人兒,但纖頸細腰,身材玲瓏有致,長得身形高挑,站在哪裏都是極惹人注目的。
最妙的還是她的相貌和她的眉間紅痣,有種並未魅惑人心,但只站着便誘惑力十足的意味。
這樣的美貌令她穿過遙遠時光想起一個人來。
狐媚子!
老夫人面色一沉,聲音低了下去道:“你就是宋幼棠?”
“回老夫人,奴婢正是。”
“如此相貌,倒適合做通房。”
這是說她長得雖好卻只配以色侍人,當上不得檯面的通房丫頭。
宋幼棠面不改色,她柔順的側過身子給她讓路。
老夫人見她被羞辱也不吭聲,神情越發倨傲起來,極不屑的冷哼一聲後由孫媽媽扶着進入高府。
宋幼棠看着華貴招搖的馬車心中暗自擔憂。
上門羞辱事小,只怕她今日另有目的。
這是下宋幼棠的臉面。
宋幼棠眼皮未擡,靜靜站在老夫人面前。
“聽說你本是夫人選中送去幽州的?”
“回老夫人,正是。”
老夫人問一句,宋幼棠回答一句,半句多話也無。
老夫人今日是來挑刺兒的,如此也似拳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不痛快。
她冷笑道:“昨兒晚上你們不是挺威風嗎?今日怎麼話如此少了?”
“身爲通房與主子同桌而食,是你太把自己當回事,還是不把主子放在眼裏?”
“高寄對你的寵愛便是教你如何目無主子?”
她聲音威嚴,尾音拖長,顯然是動了怒。
宋幼棠福身平靜道:“昨夜來的那位媽媽未說明說您身邊的,只是拿了喜帖來,讓公子準備迎親。公子以爲是騙子,便小小懲治一番放了她。”
她誠惶誠恐道:“若知道是您老身邊的媽媽,公子肯定會好生相待。”
“錢媽媽未說明身份?”
“奴婢不敢欺瞞。”
宋幼棠是有底氣的,便是當面對質也不怕。
畢竟,在錢媽媽說出口之前,她就被長慶卸了下巴。
頓了頓,她擡眸,水盈盈的眸子黑白分明,表明着主人的單純。
“您可以回去問問媽媽是否有說明身份。”
老夫人和孫媽媽對視一眼,孫媽媽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她上前一步道:“錢媽媽回府便說了,大公子對宋娘子極盡寵愛,乃至宋娘子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爲侯府操勞一生,今日爲了侯府顏面特意上門教教宋娘子侯府規矩,免得在遍地貴人的京師宋娘子丟了侯府的顏面!”
“這是自然。”
宋幼棠出乎意料的痛快道,“奴婢有任何不對的地方老夫人您只管說,奴婢不過一個上不得檯面的通房,竟能得宣平侯府老夫人您親自調教……”
她眸光一亮,“若是傳出去,整個京師的人都會知道奴婢是如此的三生有幸,老夫人又是如此疼愛奴婢。”
老夫人一噎,原本以爲宋幼棠要侍寵拒絕她便好讓孫媽媽上手段。但宋幼棠如此痛快答應,並將她與她綁在一起令她有些意外。
堂堂一個侯門老夫人上門調教一個小小通房,這要傳出去她的臉面往哪裏擱?
她開始認真的審視這個小通房,嬌嬌軟軟一個人兒,卻渾身長滿了尖刺。想要拿捏她,她卻滑溜得似田裏的泥鰍。
“如此說來,我竟也不敢教你規矩了?否則傳出去丟的是我自己的臉。”
“老夫人言重,奴婢能得您教導三生有幸。”
她一臉真誠。
“奴婢在侯府三年未見過您一面,今日您能親自上門讓奴婢得見您福顏,奴婢便是死了也值了。”
宋幼棠此言便是直接點明老夫人是上門來找不痛快的,若她繼續刁難她,便是自墮身份教訓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