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流轉幾遍後她道:“侯爺的護心丹有奇效,既送過去了,那孩子的性命應該就保住了,母親應該也安心了。我去也不過是陪着說兩句,都大半夜了,來回奔波,明日我如何照料長朗?”
說到高瀾她微微啜泣,捏着帕子道:“大夫說了,得靜養一個多月呢。他原本與好友約好了年後要登滄瀾道觀寫文章的,如今只能躺在牀上了……”
“莫憂心,少年人年輕力壯,好得快。”
申氏輕輕點頭,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
她原本便因一個側顏使得宣平侯傾心,這些年她又在京師喫最好的滋補品,用最好的養顏霜,最養膚的胭脂,因此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好些歲。
此時雙眸含淚,含悲帶憂的帶着隱隱期盼的眼神望着他,盈盈顫顫宛若那花上露,荷上珠兩人唯恐她會破碎。
宣平侯擡手伸出臂將她擁入懷中,田媽媽合上門只聽得宣平侯絮絮的安慰聲。
男人永遠都喫女人柔弱惹人憐愛的模樣。
高寄從祠堂出來時走路已經極度不自然,他走得很緩慢卻依舊不是很穩,短短一段路險些跌了好幾次。
給他領路的小廝卻看笑話似的站在原地,彷彿在等着這位庶長公子出醜。
待穿過兩道門,高寄看得月亮門前的臘梅樹旁站着的一道俏生生的人影。
她換了一身他喜歡的束腰衣裙,披風掩不住她窈窕身形,眉心一點紅痣嬌柔多情,好似旁邊的臘梅樹化作了人形。
高寄走得更穩了,卻依舊不快。
一夜的祠堂罰跪,他像是過了一生一般漫長。
“棠棠。”
終於他艱難走到她面前,冰冷透骨的雙手握上宋幼棠的手。
原本柔嫩細滑的小手包着紗布,高寄眼中喜悅之光暗淡片刻。
泛着淡淡清香的炭火小手爐塞入他手中,暖呼呼的像是握住了一個太陽。
但更令他捨不得放開的是她手,他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她包紮的紗布。
“都過去了。”
宋幼棠故作輕鬆道:“公子,我們難熬的一夜都過去了,今後,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她玉蔥一般的手指在他面頰上尋了個位置輕輕一點道:“公子笑的時候,奴婢覺得是人間最好的時節。”
“往後,公子要多笑笑。”
宋幼棠握着她的手尖在脣上輕輕一吻。
溶月院已經準備好一切,傷藥、喫食、熱水,薰好香的衣衫,暖呼呼的被褥……
高寄的傷在右肩,新傷疊着舊傷,一個肩頭幾乎全是傷疤。
日的傷口沒有上藥包紮,原本便傷得深,此時皮肉發白猙獰翻飛,帶血的骨頭就這麼闖入宋幼棠的眼眸。
她輕咬脣,逼着自己不去想其他專心爲他清洗傷口後上藥。
包紮好傷口,兩人一起用過早膳後宋幼棠伺候高寄沐浴。
脫了衣裳宋幼棠纔看到高寄跪得變了顏色的雙膝,她沒忍住聲線發顫道:“等會兒多泡泡,奴婢再給公子抹活血化瘀的藥膏。”
“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
男人的聲音低沉,貼着她的耳廓道。
“與侯爺的姨娘起了爭執,被罰了十戒尺。”
頓了頓她笑着道:“不過奴婢沒喫虧,這十戒尺保全了奴婢。”
高寄抱着宋幼棠,柔聲道:“受委屈了,棠棠。”
宋幼棠貼着他的胸膛,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與他一同睡去。
她也熬了一個整夜。
申氏一早便出了門直奔二弟申翰鍺家中。
二弟妹陳氏聽稟她來了忙出來迎她,卻見這位了不得的大姑姐臉色難堪,她腳下稍緩道:“長姐。”
“文奇呢?如何了?”
“剛醒了一刻鐘,說來多謝長姐送來的護心丹,不然文奇昨夜怕是要……”
說起兒子陳氏眼淚止不住的流。
“行了行了。”
申氏不耐煩聽她哭哭啼啼的,她只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今早她過來讓田媽媽蘇媽媽去打聽,外面已經對高瀾議論紛紛……
她的兒子博學多才,芝蘭玉樹,可不能毀在這件事裏!
陳氏忙領路,一邊同她說話,申氏偶爾答一兩句,姑嫂兩人氣氛肉眼可見的不融洽。
剛到申文奇的院子申家老夫人便聞訊趕來,正好與大女兒碰了個正着。
孫子和外孫子到底是有區別。
女兒再親,再富貴也比不上家中的親兒子親孫子。
老夫人看着着錦衣,戴寶飾,一身裝扮都可面見貴人的大女兒,憋了一肚子的話涌到嘴邊又咽下。
申氏如此裝扮便是提醒孃家人,心有不滿也得忍着,要他們顧忌着宣平侯府。
母女倆目光對視像是在進行一場不見刀劍的打鬥。
最後老夫人先開口道:“進去瞧瞧吧,命是保住了。”
申氏心底微鬆了口氣,對老夫人道:“性命無虞,就算多養些時日也無妨。母親別過於擔憂,憂思傷身。”
申氏伸手親自扶着老夫人入院,不過一夜的功夫屋內滿是苦澀的藥味兒,因主子病着也不敢用薰香,天氣又冷窗也不敢大開因此藥味兒不散。
申翰鍺、他的另外一子一女也守在牀前,見申氏來了兩個小輩兒來見禮,申翰鍺也稱一聲:“長姐。”
“究竟怎麼回事兒?昨晚太晚了,侯爺也在我不便多問,只說出了意外。”
申氏的目光落在申文奇身上並與之對上道:“今日出府,外面已對昨日之事議論紛紛,肯定會傳到侯爺耳朵裏,回去我還要同侯爺交代。”
申文奇一急話還沒說出開便開始劇烈咳嗽,一張臉通紅道:“與我無關啊,姑母!”
他話一出申翰鍺臉色微變打斷她道:“文奇,你還沒清醒,自己在腦子裏理清楚再說。”
陳氏聽出弦外之音忙站出來看着申文奇道:“我兒,娘餵你喝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