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棠循循誘他回憶,“你好好回憶一下,你發現許鵬死了之後周圍是不是來來回回的人很多,而唯一不被人發現的地方便是你藏屍的假山?”
長慶仔細回憶便四肢百骸發冷,驚出一身冷汗,連哭也忘了,臉上淚流過的地方涼涼的。
“是小的蠢!”
他重重磕頭。
燭光漫漫入水,長慶似溺在燭光暗影之下。
屋內靜得似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過了片刻,宋幼棠道:“事已發生了,便想辦法解決。”
“公子已隨府尹而去,小的還能做什麼,請姨娘吩咐!”
宋幼棠道:“我記得你說過在鬧市時,許鵬是五皇子幫你抓的?”
“是,若非五皇子,許鵬就跑掉了。”
許鵬只想出一口惡氣,並不想送掉性命,所以他拼命逃跑,但沒想到碰上了莊晏。
莊晏好心辦了壞事。
宋幼棠起身,去找了個牡丹花形狀的荷包交給長慶道:“你去古月居找管事,請他將此物交給他主子。”
“我給你寫一封信,見到古月居主人之後將信交給他。”
長慶接過荷包,宋幼棠已經轉身去書案上提筆寫信了。
寫好了信之後吹乾筆墨交給長慶。
“今日已落了鎖,你出不去了,明日一早再去。”
宋幼棠道。
長慶卻搖頭,“古月居夜裏生意也不錯,小的趕着去見管事便能早些見到貴人。”
他道:“公子今日之難,雖是惡人做局,但若小的小心謹慎,許鵬不死,公子便不會落入牢獄。”
說完他重重一拜起身離去。
紅葉關上門轉身看盈盈燭火中站着的宋幼棠,剛要開口燭爆了下,燭光便暗了幾分。
宋幼棠立在半明半暗之中,臉上表情瞧不真切,身上的白玉蘭卻越發明豔。
紅葉吹滅最後一盞蠟燭,屋子便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原本以爲姨娘今晚會徹夜不眠,但沒想到長慶走後她命她拿了點喫食來,喫過之後沐浴便上牀歇息。
好似公子深陷危局她全然不擔心一般。
紅葉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今晚自己值夜,果然半夜的時候她聽得牀上傳來小聲的啜泣聲。
聲音弱又小,像是狂風驟雨中無助哭泣的幼苗。
翌日宋幼棠起身紅葉小心看了,宋幼棠眼微紅,顯然昨夜哭得狠。
“今早小廚房朱媽媽做了姨娘喜歡的。”
她凝神報喫食,“酸辣菜包,小米粥熬得濃稠,還有煎得焦黃焦黃的蝦餃,配了滷肉,小醬菜,姨娘現在可要用?”
她軟語哄着。
宋幼棠點頭,紅葉鬆口氣。
用完早膳後宋幼棠便去了壽嶽堂。
這幾日化雪侯府立溼氣濛濛的,四處水渠小流水流向碧波湖,水聲潺潺倒有幾分意趣。
被白雪掩色的四季常青樹,冬雪消融之後也露出綠油油的樹葉來,四處開得嬌豔的鮮花點綴,若不是空氣中泛着的冷意,侯府像是提前進入了春日。
宋幼棠繡鞋走得快又穩,走了一路起了些薄汗,但到門口卻被告之老夫人正在見客,不便見她,讓她先回去。
老夫人喜好奢華,愛穿衣打扮這是滿府都知道的。
花神祭是京師後宅貴婦人們都喜歡參的宴,每年辦宴都是公主王妃輪流辦。
老夫人作爲宣平侯府最尊貴的人,每年都在受邀之列,以她的性子然要精心準備出風頭。
“既然如此,宋姨娘就再等等吧。”
小丫鬟在壽嶽堂說不上話,也不敢如何安排宋幼棠歇息,宋幼棠便在門口乾等着。
等了一盞茶又一炷香,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丫鬟們送瓜果而入的午膳之後宋幼棠都沒能進壽嶽堂。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妙容拿了個油紙包出來。
“姨娘來了一上午了……”
她說着嘆氣將油紙包打開道:“姨娘喫點兒墊墊肚子吧,老夫人那邊還要些時辰。”
宋幼棠道謝了,接過點心,自己拿了一塊之後示意紅葉也喫。
“姨娘要不明日再來吧。”
妙容思量再三壓低聲音道:“今日五姑娘也在。”
宋幼棠心中瞭然,高舒音今日就是來纏着老夫人的。
“不妨事。”
宋幼棠道:“我再等等。”
稍頓她眸子發亮,“五姑娘總有走的時候,老夫人總有送客的空閒的時候。花神祭的衣裳耽擱不得。”
妙容搖頭,福身離去。
宋幼棠足足等到傍晚時分壽嶽堂纔出來一行被簇擁着的貴婦人。
她帶着紅葉避到一旁隱祕之處,沒看到人羣中有一張見過的俏臉。
眼看着各院落匙的時辰越來越近。
紅葉着急道:“這麼下去,咱們就回不去了姨娘。”
老夫人自然不會留她們住下,再等下去她們今晚就要在外面過夜了!
“再等等,”宋幼棠雙眸看向門口,“五姑娘不是還沒出來嗎?”
她還有機會!
忍着着急煎熬,又等了半炷香的時間終於看得高舒音被簇擁着出來。
她似知道宋幼棠一直等在門外,一出來便朝她望過來。
“宋姨娘。”
她衝她招手。
宋幼棠只好過去行禮。
“怎麼在這裏等了一天?站一天的滋味兒可不好受吧?”
她紅脣輕揚,明亮含奚落的鳳眼落在她身上,悄聲道:“你見着了祖母又能如何?她還能去救大哥哥?”
她嗤笑,“可能麼?”
紅裙招搖遠去,微風輕吹起恍若盛開到極致的花。
宋幼棠低垂眼睫,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她擡眸見燭光搖曳中一個丫鬟疾步朝她走來。
胭脂紅的脣角微微翹起,眸中卻是無盡深思。
屋內燃着梅香,清淡雅緻的氣味泛着極淡的苦味。
錢媽媽展開着畫稿捧在手中,老夫人倚靠着金牡丹大迎枕看着畫稿。
宋幼棠細心的給衣裳塗上了顏色,衣裳繡花部分便特意畫大了給她看。
一套衣裳的出色之處盡顯,比外邊的裁縫鋪子還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