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多年,他深知宋幼棠並非柔弱嬌花,她能與高寄共歷風雨。
如此之下宋幼棠可得知高寄消息,但很快便有壞消息傳回。
莊晏友人傳信,曹將軍數日前與高寄兵分兩路對抗敵軍,但只給高寄留下少量糧草,並且分給他的都是老弱殘兵。
誰都看得出來,他想高寄死在戰場。
繡花針刺入手指,片刻後鮮血便在指間化作一顆漂亮的血紅豆。
“呀,少夫人扎破手指了。”
明羽用手絹給她捂住手指。
自從那日得知消息之後宋幼棠便魂不守舍,但爲着腹中孩子她每日倒是照常飲食,只不過夜裏常常睡不好,精神看着大不如前。
這次得知兇險,便是白紫英常來陪伴也無濟於事。
宋幼棠清楚,高寄最大的兇險尚未到來。
半月之後莊晏再次收到消息,說他們糧草耗盡,高寄身邊只剩不到一千人,曹將軍卻遲遲不許他歸營。
宋幼棠聞言手倏的握緊,指甲幾乎嵌入肉裏,心疼得揪緊。
邊關此時早已是天寒地凍,曹將軍此舉無異於要高寄的命!
“身爲主帥剋扣糧草,這乃重罪,你夫君素來得太子和陛下信任,我可入宮告知皇后娘娘此事。”
“沒用的。”
莊晏道:“我已想辦法讓曹將軍給伯源運送糧草,但是他以三軍糧草不足爲由拒絕。”
“掌管糧草的寶泉司難道沒撥送糧草?”
“寶泉司是三皇子的人。”
宋幼棠想起從前宴席上聽夫人們說起來的寶泉司首聽三皇子號令。
因其舅舅曹將軍需領兵打仗,三皇子當初廢了不少心血纔打通寶泉司的官員,將其換做自己人,只爲了曹將軍出征糧草無憂。
“他們糧草給的是曹將軍,而非伯源。”
莊晏一句深深嘆息。
因氣氛凝重悲傷,就連此時屋中的燭光也似變得暗淡了幾分。
“糧草若斷,冰天雪地生存艱難,”白紫英聲音沉重道:“我們此時便是運送糧草過去,也只怕是鞭長莫及。”
宋幼棠聽着白紫英和莊晏商議暗中給高寄送去糧草,從他們談論到決定今晚便湊集糧草由江湖人送往邊關。
宋幼棠始終未發一言,白紫英見她情緒低落本欲陪她回侯府但宋幼棠婉拒。
明羽扶着宋幼棠上馬車。
不知何時,下起了夜雪。
宋幼棠臉上落了雪花,片刻之後化作雪膚上的一點溼潤。
“去寶泉司。”
宋幼棠輕聲吩咐。
明羽擡眼,但見宋幼棠眼底一片堅定。
寶泉司隸屬戶部,素來油水豐厚,因此建在京城很好的位置,一條的鋪子中就數它看起來最是氣派。
“少夫人,到了。”
“讓人去買一面大鼓來。”
宋幼棠的聲音傳出,明羽忙讓車伕去買大鼓。
這一條街熱鬧非凡,賣什麼的都有,大鼓自然也能買到。
大鼓被夥計幫着擡過來便正正放在寶泉司的門口。
若是有冤情不是應該去京兆府尹和大理寺的鳴冤嗎?在寶泉司門口擊鼓做什麼?
莫不是走錯了地方?
夥計磨磨蹭蹭的久久不離,也終於看到馬車門打開之後簾子一動,下來的卻是一個身懷有孕的婦人。
婦人衣裳素淨,頭上也不見多少金玉,但卻生得令人見之驚豔,眉心一顆紅痣好似千里冰雪之中得天獨厚開出的一點紅梅。
但如此絕色佳人卻煙眉微蹙,眼神幽冷。
她由丫鬟扶着下馬車,繡鞋踏入半消融的血水之中,那原本整潔漂亮的竹青色繡鞋便染了髒污。
不會是她要擊鼓吧?
夥計想着但見那婦人徑直走向打鼓,修長的手指瑩白如玉拿起鼓槌,重重擊下!
寶泉司門口擊鼓無論本朝還是前朝都聞所未聞。
但今夜寶泉司門口一個身懷有孕的婦人敲響了大鼓,很快引得百姓足足觀看。
“我夫高寄,身在邊關浴血殺敵,如今數九寒天,糧草不繼。妾身高宋氏,爲夫求糧!”
宋幼棠的聲音合着夜雪傳入百姓耳中。
宋幼棠在寶泉司門口擊鼓求糧草之事,很快像是燎原的野火一般迅速傳遍整個京師。
宣平侯得知之後迅速騎着快馬趕去寶泉司,他前腳剛走後腳宮中便來了內監。
內監一詢問得知宣平侯已趕往寶泉司才放下心來。
宣平侯府少夫人這麼一鬧,便好似替宣平侯捅了哥馬蜂窩,更等於向三皇子正面交惡。
京師的貴人們雖然都在明爭暗鬥,但都會心照不宣的保留顏面,但宋幼棠此舉,無異於扯下遮羞布,將三皇子的險惡用心放於人前!
宣平侯怎會不急?
快馬迎着越來越大的雪至寶泉司所在,但寶泉司已被百姓和隸屬寶泉司的護衛們圍得水泄不通。
宣平侯棄了馬過去,趙卓等人揚聲到:“宣平侯到,速速讓開!”
“侯爺!”
寶泉司的主事官員聽聞宣平侯至喜得奔出,見着宣平侯便道:“你府上的少夫人這是要我寶泉司上上下下幾十顆腦袋啊!”
他雖說着軟但卻是實打實的不悅。
宣平侯雖年老,但也是武將出身,保不齊那一日便要再披甲上陣,他豈能得罪他們寶泉司?
“周大人勿急,”宣平侯道:“我來便是帶她歸家。”
“高宋氏爲夫求糧!求寶泉司諸位大人,撥糧草送往邊關!”
“高宋氏爲夫求糧!”
……
宋幼棠的聲音從人堆裏傳來,宣平侯聽得面色陰沉。
寶泉司周大人聽見這聲卻是嘴角微勾,對宣平侯道:“貴府長公子娶了個如此了得的夫人,真是宣平侯侯府之福。”
如此陰陽怪氣之言自是帶着私恨。
宣平侯已給他面子,但一連兩次如此大膽,宣平侯到底是上位者,豈容他放肆?
宣平侯目光漸冷。
周大人見狀卻也不懼道:“曹將軍捷報不日就會到京,等將軍班師回朝……”
“那就等他班師回朝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