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棠吩咐小丫頭出去買點兒紙錢香燭,之後在屋檐下給景妃及其家人燒了紙錢。
紙錢在盆中化爲灰燼,由紅變成黑又變成慘白的灰色。
莊晏尋着紙錢氣而來便看到宋幼棠和高寄。
宋幼棠福身道:“五皇子。”
莊晏眼中血絲如同蛛網密佈,乍眼一瞧有些兇狠,但仔細一看可見其中淚光涌動。
宋幼棠的心猛地狠狠一揪。
莊晏在清河停留不過幾日,沒等身體回覆他便趕回京師。
而自莊晏來了之後高寄便經常將自己關在書房,院中每天都會來來往往許多信鴿十分忙碌。
如此夏至之日京城來了傳旨的內監,明盛帝召高寄回京。
一場如同莊晏來時一般的大雨打在翠葉之上,將原本就綠的葉子染成了翡翠一般的翠綠。
高寄已經被趕出宣平侯府,此次再回京城便不能回宣平侯住。之前再外面買的宅子倒是可以收拾下住人。
而在京城她有人可以信任。
宋幼棠給白紫英寫了一封信,讓白紫英幫她買丫鬟婆子,選一些護院小廝先安置進去。
白紫英挑人的眼光毒辣,將此事交給她絕不會出錯。
緊接着便是收拾此處的東西,幾人剛開始收拾高寄便道:“帶一些路上的換洗衣物乾糧還有你的細軟即可,其他東西不必再帶。”
他雙眸對上宋幼棠的道:“這個地方我們不會再回來了。”
雖然只是在清河待了小半年,而且是府衙和烏衣巷的宅子兩頭住,但是東西還是挺多。
宋幼棠依照高寄所說將貴重的和必要的東西收拾起來,其餘的放着。
但家中還剩下幾十斤米糧乃是清河縣的百姓所贈,家中還有各種曬乾的菜和新鮮的瓜果。
這些東西總不能浪費了。
於是宋幼棠便將家裏的生活器具還有糧食等東西都拿出來贈送給街坊鄰居。
但剛給完東西便見不少父老鄉親如同上次給高寄籌集修繕宅邸的銀錢一般,他們或是手中提着籃子,又或者是肩挑籮筐,背背背篼的朝縣衙而來。
裏面都裝滿了東西。
宋幼棠心中知曉他們的意思,心中一股暖流蔓延開來。
“高大人要走,草民們都捨不得,但是如高大人這般的清官能臣,不應該屈居在清河一隅之地。”
領頭的還是那位夫子。
“高大人回京做大官才能幫上更多如同清河縣的地方。”
他道:“高大人此去恐怕此生的都無法再喫上清河縣出產的東西,這些都是父老鄉親的一番心意,還請夫人收下。”
說着他的聲音哽咽,“在路上腹中飢餓時夫人便爲大人烹煮飯食。”
宋幼棠聞言道:“諸位的好意我與夫君心領了,但這麼許多的東西卻是真的帶不走。”
在鄉親們開口之前宋幼棠又道:“夫君縱然是離了清河縣也會記掛着諸位鄉親。”
“這些東西,還請鄉親們帶回去。”
鄉親們卻是不肯,不知是誰先哭起來之後緊接着更多的人哭起來。
宋幼棠寬慰他們之後將手帕展開道:“我們帶走父老鄉親們的一把米,此後千里萬里,不忘清河。”
她說着向前,臨近他的一位鄉親趕緊將揹簍裏的米糧放下後往宋幼棠的面前一送。
宋幼棠抓了一把米放入手帕小心的包好。
如此便是承了他們的情。
高寄離開清河縣的時候百姓們夾道相送至城外。
上了官道兩日之後高寄改爲走水路。
水路高寄沒有單獨包船而是搭乘一艘商船至黎洲。
“到了黎洲之後要行幾官道之後再走水路。”
這路走得可比來的時候複雜。
高寄將宋幼棠攬入懷中道:“我在清河的時候他們能安枕,如今我要回京城了他們便坐臥難安了。”
“棠棠,”高寄道:“有很多人不想我們回京師。”
朝堂之上的爭鬥宋幼棠不懂,但宣平侯府便有一人絕不想他們平安回京。
高寄眸光堅定但觸及懷中的嬌妻目光便仍有幾分猶豫與擔憂。
“無論前路是腥風血雨還是刀山火海,妾身都不怕。”
她水盈盈的眸子含笑,“妾身相信夫君。”
高寄自中了孔月萱的毒之後便不大能運氣,之前動武都不能運功只能憑藉武功招式與人對打。
和一般的嘍囉對戰尚好,若是碰上一些有內力的高手便要喫虧。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短板,因此一路十分警惕小心便是夜裏有人守夜他幾乎整夜不睡的守在宋幼棠和豚兒的牀前。
如此終於到了黎洲。
黎洲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但此次誰也沒心思遊玩,上岸之後徑直買了一輛馬車兩匹快馬便上路了。
一路上爲了節約時間,大人們都是喫乾糧,就連豚兒也吃了一天的饅頭泡熱水。
宋幼棠雖然心疼但也沒辦法。
終於在路過一個集市的時候高寄看到有賣果子的,便下馬去買了幾簍子的果子送上馬車。
豚兒已經能喫一點果泥了,用勺子一點一點的刮給他喫。
小傢伙原本就不挑食給什麼喫什麼,還喫得又甜又香的。
算起來從出發當日他便沒有喫過果子,一下子果肉入口他滿足的眯着眼笑起來。
宋幼棠正在喂第二口的時候一支箭矢射穿窗簾直朝豚兒射去!
這大概是宋幼棠此生速度最快的一次,她甚至來不及丟開手中的果子便朝豚兒撲去。
箭矢沒入血肉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在耳邊。
宋幼棠喫痛悶哼一聲,馬車之外已經響起打鬥之聲。
“保護好夫人!”
高寄大聲一喊,長慶便手持長劍擋在馬車前,嗜血的眼神看着蒙臉的黑衣人。
馬車內張媽媽驚呼道:“夫人!”
宋幼棠連忙擡手捂住她的嘴道:“別吭聲。”
外面高寄正在血戰,若知她受傷難免亂他心神。
宋幼棠道:“媽媽幫我把箭拔出來。”
她額上已生了汗卻還是忍痛道:“不必顧惜我只管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