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承則站到了魏錦珠的身側。
燃燒紙錢和香燭的氣味不住的往鼻腔裏鑽，這種味道代表着生離死別。
魏錦珠饒是再忍着悲傷眼圈也泛着紅。
她還在坐小月子，小產之後虛弱的身子像是一張絮網，被風一吹便透成篩子。
如今又歷喪弟之痛更似在她原本破敗的身體上再添一記重拳。
風將紙錢的青煙吹上翹腳檐。
高承掃了一眼魏錦珠道：“世子妃看起來怎麼一點兒也不傷心？”
“都說小王爺是世子妃一手帶大的，怎麼看起來像是沒有分毫感情？”
“難道說，小王爺其實也是世子妃的棋子？”
魏錦珠不言。
高承挑脣揚眉，“來的路上我倒是聽說一樁舊聞，說小王爺的生母病重實則是世子妃的手筆。”
他的目光含笑，帶着幾分好奇和探究。
“都說人死後會和死去但尚未投胎的親人相見，小王爺的姨娘冤死應該還沒這麼快投胎吧？小王爺死後若是見到了姨娘，知道她是被世子妃所害……”
他故意一頓道：“如今又見世子妃像是傷心人一般的站在靈堂前，也不知小王爺會是何等感想。”
“世子爺看來是太閒了。”
魏錦珠淡淡道：“閒得這些嚼舌根的閒言碎語都有空去聽。”
高承絲毫不在意的攏攏衣袖道：“歷史真相往往藏於野史之中，我倒是覺得市井流言更能信。”
這對夫妻其實長相很般配，站在一起也令人感覺宛若一對壁人。
丫鬟們看過去以爲高承在低聲寬慰魏錦珠。
“若是他還活着世子爺得知這些或許還有用，但如今人已不在，世子即便是知道又能怎樣？”
“能讓你不快活。”
高承這話說得有幾分孩子氣，但卻直接有效的刺入了魏錦珠的心臟。
魏錦珠面色微微發白，高承卻笑着道：“世子妃這輩子應該就在意三個人。”
他似孩童一般好心的掰着手指道：“第一個，生育你的王妃，第二個，你差點兒成親的未婚夫高瀾，第三個便是你一手帶大的小王爺。”
“可惜了。”
他語氣一頓，“世子妃這輩子註定孤身一人，所愛，愛你的，都已死去。”
“世子妃可憐得甚至沒有可失去的東西。”
他語氣愉悅，“世子妃現在應該是整個京師最可憐的女人。”
魏錦珠的手倏的緊握，她面上不動聲色，但其實貝齒打顫，聲音宛若白骨相碰。
“殺吉兒的人，我定會將她碎屍萬段。”
高承更有興趣了。
“我最喜歡看世子妃殺人了，世子妃殺申氏的時候用的是匕首是不是？我等着看世子妃的匕首再染鮮血，屆時爲夫一定會爲世子妃拍手叫好……”
“宋幼棠。”
魏錦珠雙目對上他的，目光幽冷淡帶着幾分嗜血的殺意。
“吉兒是被她所殺。”
她看着高承一字一頓道：“我魏錦珠今後與她不死不休。”
風吹拂而過，兩人的衣袍碰在一處像是生死纏綿一般糾纏在一處。
“世子爺，你想看宋幼棠的血嗎？”
笑意僵在嘴角，魏錦珠脣畔浮現笑意，對贏來的勝利十分自得。
天色暗下來，魏錦珠已經站了大半天了。
她面色愈發蒼白，幾乎與地上的月光一色。
細雪忙完之後走近一些看到她額上生了細汗，她忙拿出手帕給她擦拭。
手指不小心碰到魏錦珠的額頭髮現她的額頭燙得驚人。
“世子妃，您發高熱了。”
“我沒事。”
魏錦珠淡淡道。
“不行。”
細雪急了，去握她的手卻發現手冰得像是冰坨子一般。
“快去請大夫。”
她衝隨侍的丫鬟道。
“世子妃，求求您了，您回房歇着吧。”
“不。”
魏錦珠眼神堅定，待她看向棺槨時眼底又是溫柔一片。
“吉兒怕黑，他喜歡我陪着他。”
她上次回府還是刺殺宋幼棠失敗，吉兒身子不適。
後來她回侯府之後便被孔月萱害得小產，那天正是吉兒的生辰，她原本是來給他過生辰的。
他臨死之前說讓她陪他回王府，說讓她不要走。
魏錦珠眼淚木然落下。
“世子妃！”
細雪文玉哭着道：“求求您，保重身子。”
“他說得對。”
魏錦珠道：“我所在意的都離我而去，我愛的，都留不住。”
“世子妃……”
細雪哭着抓着她的白裙顫聲道：“您剛剛小產，怎能在這裏吹寒風？小王爺最是心疼您，若是見了您在這裏受冷，他該有多心疼？”
“吉兒的生母，是我殺的。”
魏錦珠好似魔怔了一般喃喃道：“他若知道了，必會怪我。”
“長朗……長朗說了回來娶我……”
“他食言了……”
魏錦珠說完忽的身子一晃，竟直直朝細雪摔去。
“世子妃！”
細雪文玉扶着魏錦珠。
一行人將魏錦珠扶到屋內。
王府的府醫隨後便至。
把脈之後開了藥方吩咐小童去熬藥，又拿出一顆做好的藥丸交給細雪道：“用溫水化開之後給世子妃服下。”
細雪連忙照做。
另一邊文玉詢問大夫道：“世子妃只是得了風寒？世子妃剛小產不久，會不會落下病根？”
她自小照顧魏錦珠，最憂心的便是她的身子。
“世子妃鬱結於心，悲傷過重，小產之後氣血大虧，今後需時時進補……”
大夫說着文玉一一記在心上。
牀上的魏錦珠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睡得極不安穩。
她夢見了故去的王妃還有高瀾，他們站在她最熟悉的地方對她微笑，而在他們不遠處吉兒笑着跑過來，一邊喚她：姐姐。
魏錦珠雙眼落下熱淚朝他們跑去。
但王妃最先消失，隨後便是高瀾，吉兒在擁抱到她的時候也化作一道虛影。
她無助的大喊着他們的，但周圍安靜無聲只有漫天的大雪宛若棉絮一般落下。
她在雪地中奔跑。
一間間的房屋打開，她在最近的一間房屋裏看到病重的王妃。
她還聞見了房間裏濃郁的藥味兒。
王妃瘦得宛若一具骷髏，虛弱得連握她的手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