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棠敏銳發現,高承對她,似乎更溫柔了些。
這時候一味的強硬未必對自己好。
於是宋幼棠示意丫鬟接過花道:“多謝。”
果然,高承見宋幼棠同他說話瞬間笑起來道:“嫂嫂客氣了,能得嫂嫂一笑,我便是將漫山遍野的花都折了也是願意的。”
他在旁邊坐下。
遠遠看去兩人並肩而坐,像是關係極好的模樣。
宋幼棠的心中卻在飛快盤,算如何能從高承的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
“這裏很美,你在這裏多久了?”
“一個多月。”
“算時間,從京城離開之後便直接往這裏來了?”
“對。”
“你們一開始就打算對白家動手?”
“是。”
高承對宋幼棠倒也坦誠。
“南陲廣袤,經過白木多年經營已經變得很富庶,我們剛經戰敗人馬、銀錢都缺。”
“縱然有鏡衍相助,但我們不可能一直依靠鏡衍。”
“嫂嫂也知道的,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鏡衍?”
宋幼棠眸子泛起波瀾,“他也在?”
“嫂嫂莫不是以爲,他救了我們之後就回去了吧?”
高承哼笑。
“他縱然會用一生與我朝爲敵,但是這些年的東奔西跑,身體衰敗得比同齡人快許多。”
“他老了,病了,沒多少年好活了。”
“這次潛入我國,便是爲了決一死戰。”
宋幼棠聽高寄說過鏡衍對盈光的愛之後,再聽高承這麼說心中便覺得發酸。
“嫂嫂還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今日我都會回答。”
高承一下這麼大方,宋幼棠自然覺得有詐。
“爲什麼?”
“明晚便是我與你大婚之日。”
高承笑得溫柔又得意。
像是自己喜歡很久的寶貝被帶回了家納入了懷中。
“成……婚?”
宋幼棠猛地站起來,饒是丫鬟們趕緊鬆手也還是扯痛了她。
宋幼棠微微蹙眉,高承便殺意洶涌的瞪了兩個丫鬟一眼。
“鄉野之地沒有什麼聘禮好準備,嫂嫂既然想知道的事很多,那便現在就問吧,當作是我給你的聘禮。”
宋幼棠咬牙,心中一緊。
方纔她一直在想拖延和逃跑的辦法,但沒想到高承居然這麼着急。
“嫂嫂別怕,至少今晚我不會碰你,今晚你還是能睡個安穩覺的。”
高承臉上依舊掛着笑道:“嫂嫂與其擔心不如想想,你想知道什麼?”
“高寄的消息?他有沒有缺胳膊少腿?還是白家的消息?”
高承道:“我一定會知無不言。”
“我夫君,他可平安?”
“受傷三處,其中一處傷險些致命,算不算平安?”
高承用漫不經心的語調道。
宋幼棠手握緊了。
“白家到底怎麼了?”
“白木可還活着?你們可有傷害白家人?”
“白木不當我們的盟友,已經成了死人。”
稍頓,高承道:“要不然嫂嫂以爲爲什麼我們在南陲如此行事,白木都沒現身?”
他見宋幼棠臉色大變,臉上的血色也隨之褪去了終究是不忍。
“嫂嫂,這便是戰場。”
臉上劃過溫熱宋幼棠才發現自己哭了。
白木死了。
她的紫英該多難過?
她孤身入京爲質便是爲了她愛極的親人。
“嫂嫂……”
高承見她哭了忙給她擦淚,但宋幼棠錯開他的手並往後退了一步。
原本剛纔還挨着宋幼棠,此刻面前似又多了一條大河一般,高承擰緊了眉。
“你走吧。”
宋幼棠道:“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高承的手尷尬的收回。
宋幼棠接過丫鬟的手帕拭淚。
高承站着不肯走,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
“明晚我們大婚,你別想着自殺和逃跑,嫂嫂,你要是死了,我就去將白家人全部殺死。”
頓了頓他道:“我會將他們的頭顱送往京城,送到你的好友白紫英的手中,讓她再看一眼她的親人。”
宋幼棠別過頭,握緊了手帕。
“你覺得我無恥也好,你恨我也罷,我這一生……”
高承低聲笑了笑道:“原本便是極惹人厭惡的……”
高承離開直到晚膳都沒再來過,但送來的飯菜都是宋幼棠愛喫的,宋幼棠一口沒動。
丫鬟出去一次回來後同她道:“主子說了,若是夫人一直不肯喫,他便進來喂夫人喫。”
宋幼棠聞言木然的拿起筷子,機械的進食。
用完晚膳,丫鬟扶着她在院中散步,而後此後她就寢。
屋內的蠟燭熄了只餘下幾盞,山中的夜晚似乎要濃一些,就算是有這幾盞燈屋內也暗沉沉的。
宋幼棠雙手抱膝坐在牀上。
她要怎麼告訴紫英,她的父親不在了,她的家也沒了?
父母疼愛,叔伯寵溺,家族顯赫……這樣好的家,沒了。
宋幼棠自小隻有陶氏的愛,因此分外羨慕白紫英,也爲白紫英高興。
她不想白紫英變得和她一樣……孤苦無依。
若是高承和莊讓死在對戰之中就好了。
宋幼棠這種惡毒的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少之又少,但現在她真的恨極了高承和莊讓!
幽深的長夜痛苦和絕望都會被放大。
宋幼棠木然的哭着。
這時候有人叩窗櫺。
聲音很輕,但是在這樣落針可聞的夜裏便令宋幼棠聽得清清楚楚。
她擦了淚,到了窗邊小心的打開窗。
外面是一個黑袍人。
他戴着一個黑色的面具因此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剛纔過來的時候宋幼棠有想過是高寄。
縱然不太可能,但心中仍會忍不住期盼。
“您是……鏡衍前輩?”
宋幼棠心中思忖片刻後道。
“你認得我?”
宋幼棠搖頭,如實道:“我並未見過您,但我的夫君高寄見過您,不久之前才與您交手。”
“您?”
鏡衍冷哼,“你們京中女子都喜歡這般稱呼人?”
他的聲音一變道:“我是你們的敵人,想着殺你們的皇帝,屠戮你們每一個人!”
聲音充滿戾氣,恨意也不是作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