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詭異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
安德烈不知道要是任由記憶被抹除,任由自己經歷循環會發生什麼,但他有種強烈不安的預感。
在痛苦掙扎中,安德烈想起了規則八的提示,又想起了艾莉絲第一次在餐廳裏說的話。
“你所能看到的皆是假象。”
“假的,都是假的!”
突然之間,安德烈好像明白了一切,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再睜開時,眼前的希望餐廳已經重回黑暗。
餐廳裏的食客、服務員、廚師經理,包括艾莉絲都已經消失,剛剛經歷的一切彷彿一場幻覺。
安德烈深知,那並不是幻覺。
或許用“執念”形容更爲貼切。
“艾莉絲並不在這裏,看起來我得去別的地方找到她……”
安德烈並沒有在六層停留,他乘坐電梯繼續前往七層,在七層,安德烈看到了令人畏懼的黑暗,好在那種循環並沒有再次襲來。
八層,循環依舊沒有再出現過。
安德烈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明白了循環的本質,看破了這些浮於表面的真相。
遊輪九層,此時九層被黑暗籠罩,但在黑暗裏,有一束光卻始終指引着安德烈靠近。
緩緩靠近那道光,安德烈逐漸看清了那束光的來源。
光是從一個房間裏透出來的,而這個房間號安德烈異常熟悉,正是907。
“907房間?”安德烈眉頭緊皺,在經過短暫的推演後,他站在房門前,推開了那扇並未上鎖的房門。
房門被推開,黃色的、令人舒適的暖光燈瞬間將安德烈吞沒……
等適應光線的明暗後,安德烈揉了揉眼睛,他見到房間裏的一排書架前,正站着一道人影,人影俏皮的揹着手,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艾莉絲。”見到人影,安德烈下意識出口道。
書架前,滿臉期待的艾莉絲聽到安德烈的聲音轉過頭,疑惑道:“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安德烈平靜道。
艾莉絲笑道:“可我不認識你,你找我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請你離開好嗎?我想我的未婚夫不會想在這裏看到除他以外的人。”
“所以……”安德烈依舊平靜道:“你在這裏是爲了等你的未婚夫,是嗎?”
“當然。”艾莉絲的臉上突然洋溢起幸福之色:“我們約好這次旅行回去就結婚。”
看着燈光照應下沉淪在美好幻想中的艾莉絲,安德烈有些不願打斷,但爲了拯救她,安德烈還是不得不這樣做。
安德烈的表情一秒變得深沉:“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你未婚夫不會來了。”
“你是誰,是在開玩笑吧?”艾莉絲笑顏如花。
安德烈認真看着艾莉絲的眼神:“是真的。”
安德烈話音落下,這一刻他彷彿聽到了心碎滿地的聲音,接着便是艾莉絲那悲痛的自語。
“怎,怎麼會……他明明答應過要娶我的,怎麼可以拋下我一個人……”
“不!他不會不來的,他答應我的事從沒有食言過,你在騙我,騙我!”
艾莉絲的表情彷彿由天堂墜入地獄,她滿眼淚水的看着這個噩夢開始的房間,記憶的閥門開啓,噩夢般的經歷再次將她拉出幻想。
“爲什麼?”
“爲什麼我要纏着他出來旅行,爲什麼我沒有早點察覺他的愛意,爲什麼人心可以如此險惡!”
艾莉絲的表情變得扭曲:“我恨他們!我恨那些貪婪的人!我恨那些罪魁禍首!但我更恨那些冷眼的旁觀之人!”
“他們都該死!”
“是他們害死了他!”
“嗬嗬……嗬嗬嗬嗬……”艾莉絲毛骨悚然的笑了起來:“在跳入大海中時,我曾用生命詛咒,他們都不得好死!”
“現在……一切都實現了……嗬嗬嗬嗬……”艾莉絲突然又掩面痛哭:“可那又有什麼用,他永遠也回不來了……”
“我好想再見他一面,哪怕只是一面就好,我也能放下這些仇怨……但我一次都沒有再見過他,一次都沒有……”
“他到底去哪了,真的不願再見我一面嗎?”
艾莉絲陷入回憶的絕望掙扎,她無助的抱着膝蓋,心中的痛苦無法形容。
看着艾莉絲時而瘋,時而笑,時而癲,時而靜的精神狀態,安德烈知道,此刻想要請她幫忙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於是,安德烈提出要跟她做一個交易。
“其實,你未婚夫的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安德烈語氣平緩道:“在極樂小鎮時,你未婚夫曾爲你苦苦哀求於我,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最後是怎樣活下來的,但他對你的愛卻始終都沒有變過。”
“或許,他正在一個你看不見的地方注視着你,他也希望你能放下這一切。”
“放下……這一切?”艾莉絲微微擡頭。
安德烈則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將手裏的那本《獻給艾莉絲》拿了出來;“這是你未婚夫寫給你的,我想你從始至終都還沒有看過吧,我們做個交易,你幫我上十三層,我把這個交給你。”
“……”怔怔看着安德烈手裏的書,艾莉絲的瞳孔有些顫動,還不等她質疑,安德烈就果斷翻開了第一頁。
看着書頁上那熟悉的字跡,艾莉絲的眼淚就如氾濫的洪水,再也收不住了。
她沒敢去接那本書,她怕看到書裏包含的愛意,她怕再次經歷那種錐心之痛!
“看看吧,至少能少些遺憾。”安德烈鼓勵艾莉絲接書。
在安德烈的鼓勵下,艾莉絲掩面痛哭許久,終於才雙手顫抖的把書接了過來。
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艾莉絲聲音嘶啞道:“我……交易我跟你做,書我能先看嗎?”
“嗯。”安德烈鄭重點頭。
“謝謝。”
道完謝,艾莉絲滿眼珍惜,驚喜而又恐懼的翻開了書的第一頁,第二頁……
隨着書頁不斷被翻開,艾莉絲的淚珠也不斷墜落在書頁之上,那潔白的紙張,字裏行間的愛意被一滴滴淚水滲透,這一刻,所有的愛意都化成了無盡的思念。
思念無聲。
愛意永恆。
翻書時一遍遍響起的“沙沙”聲,每一聲,都是那熱烈赤裸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