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塵心中一懵，自言自語道，“難道是……那位蓋世大能的神識接納我了？”
“還是說，方纔目睹了我經歷煎壽煮魂的痛苦之後，對我心生憐憫？”
此時此刻，身着於滌魂石上，自己非但沒有面臨任何痛楚和威壓。
反而真的心性飄忽，道心震顫，彷彿魂魄真的正在被淨滌。
七曜迎真虛室潔，冷輝冰骨！
鎮九天、十二樓前，五氣騰空帳金闕！
“痛快！”
方牧塵忍不住嘴角一咧，發自內心朗聲震喝。
然而，當他擡起頭定睛一看，卻赫然發現，面前出現了一道金影。
金影飄騰於空，看不清樣貌長相，卻散發出一股磅礴氣場。
這股氣場，便是步婉奕發怒之時，也未曾展露過。
不怒自威，定是仙人！
方牧塵深吸一口氣，感覺就彷彿螻蟻，正在面對羣山。
但所幸，羣山對他，並無殺意。
“淨心滌魂，莫糾得失！”
“欲得仙緣，渡石明志！”
金影淡淡吟誦着巖壁上的箴言，一字一句皆口含天憲。
隨即他頓了頓，淡然問道，“後生何人。”
“太玄宗，方牧塵！”方牧塵振聲答道。
“心志可誠？”
“精誠所至，天地可鑑！”
“既是天地可鑑，想必不畏生死。”
金影雖沒有表情，但方牧塵感受到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顯然自己的回答，讓他很是滿意。
“若能答出吾之七問，即可攜傳承而走。”
“若答不出，便身喪滌魂石下，化作熔漿一捧，陪吾繼續等待，至誠至緣之士到來。”
聽完金影之言，方牧塵頓感陣陣寒意。
原來，自己腳下滌魂石周圍的熔漿，盡是曾經來到這裏，意圖拿走這份仙緣之人。
方牧塵不知那些人有多少，幾千，幾萬，亦或幾十萬。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都未能回答出金影的問題。
帶着滿腔未竟的遺恨，喪命於熔漿之中。
並且此時此刻，正在幸災樂禍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隕落。
“我明白了！”
方牧塵深吸一口氣，眼中流露出一抹堅毅之色。
和雲夢幻境中不同，這是他真真正正第一次直面死亡。
如若死於幻境，僅僅象徵任務失敗，代價不過是在主世界昏迷幾日。
而如若死在這裏，那便是真的死了。
自己的天生神通，魂宮境修爲，以及終日花前月下、把酒言歡的美好的願景……
都將一併徹徹底底地消失，只能活在別人的討論和眼淚中。
但不知爲何，面臨這等生死絕境，方牧塵卻鎮定得連自己都有些害怕。
因爲他隱隱覺得，冥冥之中，這份仙緣就是屬於自己。
所以，不需要斟酌話術，也不需要絞盡腦汁。
只按照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便可以答出金影奪了數十萬條人命的七問！
“後生，且聽吾第一問。”
金影深吸一口氣，淡然道，“何爲人倫？”
“仁義禮智，便是人倫。”
方牧塵淡淡道：“惻隱之心，仁之端也。”
“羞惡之心，義之端也。”
“辭讓之心，禮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片刻過後，纔再次開口，“躍上第二方滌魂石吧。”
方牧塵這才感受到，剛剛不知不覺間，自己的雙腿竟然被一股無形真氣所桎梏。
這股真氣如同不容忤逆的神旨，讓他雙腳如灌了鉛般寸步難行。
而當金影開口，真氣才漸漸消失，讓他得以重新行動自如。
看來這一問，自己算是答上了。
如若這個時候躍回原處，或許可以懸崖勒馬。
但方牧塵根本沒有絲毫猶豫，毅然上前，躍至第二方滌魂石之上。
“聽吾第二問。”
金影再次開口道：“何爲道法？”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方牧塵不假思索回答道，“道可至大，大到天地萬道皆爲法度。”
“亦可至小，我行即道，我身即法。”
金影並未開口，但方牧塵感受到雙腳的氣鎖再次解開。
便緩緩邁步向前，又邁上第三方滌魂石。
“何爲治世？”
“王公犯法，庶民同罪。衆生平等，天下大同！”
第四方滌魂石……
“何爲天地？”
“天地皆有德，天地皆無情。”
“天有日月星辰摧人老，地有青石黃土葬人魂！”
第五方滌魂石。
“何爲敵友？”
“敵友之勢，變化無常，細斟酌之，了無意義。”
“除己身外，衆生皆敵，衆生亦皆友。”
第六方……
“何爲陰陽？”
“陰陽生無極，無極生太極，太極生萬象。”
“海納百川，匯流一通，通者則明，故陰陽爲明，”
六個問題，方牧塵皆毫無磕絆，不假思索應口即答。
然而，在走到最後一方滌魂石之際，他卻仍滿身血汗，精疲力盡。
這股疲乏感和壓迫感，並未源自面前的金影。
而是周圍熔漿裏數之不盡的亡魂，讓他的內心爲之顫慄。
“終於讓我走到這一步了。”
方牧塵長出一口濁氣，擦去額頭的汗水和血珠。
“並且我已經知道，你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
“哦？”
金影頓時微微有些意外，“你且試言之。”
方牧塵淡笑着說道：“何爲最強，對吧？”
金影默然半晌，這一路跟着方牧塵走來，終於對他露出一抹鄭重之色。
“不錯，確如此。”
“那麼，你切回答，何爲最強？”
方牧塵毫不猶豫，淡淡道：“我，便是最強。”
這個答案不僅超乎金影的預料，更使得兩側的熔漿皆沸騰起來。
前幾個問題，方牧塵皆答得有理有據，合乎天道人常，頗有仁君明主之風。
然而這一刻，卻鋒芒畢露，疏狂盡顯。
“你，何以如此狂妄？”
金影淡淡問道：“難道你認爲，你比吾還要強嗎？”
“現在或許還不是，但未來定會如此。”
方牧塵淡笑着說道，“世間萬物，終將爲我顛覆縱橫、撥亂反正。”
“到那一刻，我便是人倫，是道法。”
“是治世，是天地，是敵友，是陰陽。”
“亦是最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