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嘉:“你再說一遍。”
並不寬敞的走廊上,頭頂白熾燈光刺人,照耀下來連精神都恍惚了,林梓嘉生怕自己聽錯了:“懷上了?”
他屏氣凝神,死死盯着她的臉。
蘇白汐掙開他的手,擡起頭,冷聲說:“對。”
這是一個意外,同樣,還是一種奇蹟。
連她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竟然這麼奇蹟般的降臨在她的身上,而最戲劇化的是——
在這種時候。
蘇白汐也不想,可這是真的:“我驗過了。”
同樣蹙眉的還有陳源,他拉她的手,低聲:“別說了。”
林梓嘉倒挺開心,他眯起眼,笑着說:“我還以爲你要跟我說,孩子是他的。”
她倒是想。
主要時間上也對不上。
只能是林梓嘉的種。
“老婆。”
林梓嘉不再強行拽她,而是小心翼翼去牽她的手,被她揮開之後,他又默默拉着她的袖子,輕聲帶着點哄:“聊聊?”
“你離開醫院行嗎?這裏不歡迎你。”蘇白汐掃過他的手,避開。
林梓嘉側過頭,瞥了陳源,重複對她說:“你跟我走。”
場面不怎麼和諧,尤其是陳家人,視線惶恐不安,看向陳源時目光攜帶苛責,只是礙於面子,不好明說。
林梓嘉明目張膽送來白菊,這份恐嚇起到了效果,陳源不怕,不代表他家裏人不怕。
“你們兩夫妻有什麼話,私底下去說吧,不要再來這裏打擾我們家老爺子休息,”陳母這些天以淚洗面,上前拽住要說話的陳源,“你們夫妻的事,不要牽扯別人,好嗎?”
陳源要開口,陳母先一步說:“你別說話。”
“蘇醫生,”陳母抓住蘇白汐的手,懇求的聲,“你去吧,啊?好好和他聊聊,去吧。”
周圍站着的是陳源的家人,他們的面上全是無奈,蘇白汐看了一圈,沒有人願意她留下。
除了陳源。
陳源說:“白汐,你不想去就不去,彆強迫自己,這裏是公共場合。”
“你煩不煩?”林梓嘉冷聲,“我老婆容易相信男人話,你再慫恿她,我跟你沒完。”
剎那,蘇白汐的心口,出現了無盡的疲倦。
說不出來的頹廢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點的頭,陳源拉住她時,她輕聲說:“我很快就回來。”
出了醫院,到大道上,外頭路燈昏黃,兩人的身影被拉長,倒影在水泥路中間,蘇白汐說:“以後別來打擾陳家人了。”
“我想要什麼,你應該知道。”他煩躁的摸口袋,似乎想抽菸。
只不過想起她懷孕,剋制住了,摸出來的煙叼在嘴裏,沒點燃。
難得,林梓嘉還會爲了某件事,犧牲自己的主要感覺,去遷就別人。
蘇白汐冷聲:“我再說一遍,不要再來找陳家。”
林梓嘉也犟:“你跟我走,我就不找他們。”
“這個孩子你想要嗎?”她忽然開口。
問題是猝不及防的,林梓嘉毫無準備,可他的腦子不允許他多想哪怕一秒鐘,他先張了口:“要。”
她道:“我不要這個孩子。”
這些話細密如針,她明明沒帶任何語氣,陳述着這個事實,可落到林梓嘉的耳畔後,卻彷彿扎人心肺,他終於體會到心如刀絞的滋味。
清醒着,體會到。
林梓嘉垂下眼,聲音很輕:“爲什麼?”
“不爲什麼,我不想要。”
林梓嘉拿下嘴裏的煙,藏在身後的時候,指尖都在顫:“爲什麼不要?你不喜歡孩子嗎?你爲了保護陳源,拿我們的孩子威脅我?”
蘇白汐沒有這個想法,只是事情到這一步,她沒有辦法:“只要你別來找陳家。”
場面沉默良久。
久到蘇白汐差點以爲,這個孩子對林梓嘉已經造不成什麼威脅,但在最後關頭,林梓嘉到底點了頭:“行。”
“答應就行,別說話不算話。”
蘇白汐轉身要走的時候,被林梓嘉在背後抱住了,他可能有些迷茫,也有些難過:“我給你帶來了一份禮物。”
“你不想知道是什麼嗎?”
太累了,渾身上下都是疲倦的蘇白汐,這一刻真不太想知道,她只想回醫院去看看陳源。
看得出來,陳源或許對她的這些糟糕的事情毫不在意,甚至願意選擇站在她的立場上勸慰她,可不代表陳源的家人也會這樣。
陳源在選擇站在她身旁的時候,就同樣頂下了無邊的壓力。
“我不想知道,林梓嘉,”蘇白汐說,“其實很多時候,我並不知道我堅持的是什麼,有時候會覺得這些毫無意義,我也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如果能過得很好,我不需要像以前那樣拼命。”
她的話讓林梓嘉想到了那天,沈卿白在辦公室裏說的那句。
他輕聲說:“蘇氏你也不要嗎?”
“我們真的完了,”蘇白汐嘆了口氣,“合格的前任,就是要做到互不打擾,你不希望我過的好,但我永遠希望你過得好。”
林梓嘉鬆開她,覺得有什麼在變化。
當一件東西一直掌控在手心裏時,他只覺得無所謂,因爲不管怎麼翻動,都不會逃脫他的掌心範圍內,可這一刻,他忽然產生了質疑。
他真的有掌控過嗎?
又或者,他以爲的掌控,其實只在蘇白汐的一念之間,她只需要做出適當的放棄,那就全盤洗牌,她甚至可以做到和他毫不相干。
“我給你的禮物,明天去公司你就知道。”
蘇白汐彷彿並不在乎,快步匆匆,朝着醫院方向走。
這一家醫院不是她工作的那家,按照道理來說,陳源把老爺子安排到工作的地方去,會更爲方便一點,但考慮到了她,最後選擇轉院。
陳源看見她時,眼神微亮:“說完了?”
“你連這些小細節都會爲我考慮到,我沒有道理不顧及你。”
蘇白汐低聲說:“他以後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