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嘉把結果擺在她面前，她依舊沒有給過一個好臉色。
他似乎有些挫敗，但又沉默不語的推了推這個裝滿了補品的碗。
片刻後，他說：“可以喝了嗎？”
“我還能照顧你，白汐姐。”
蘇白汐可能不屑他的照顧，嘴角扯開一抹嘲諷的笑容。
但這碗湯，她到底是喝了幾口。
可能對於林梓嘉來說，她喝不喝完不重要，她願意喝的這幾口，就已經讓他覺得有了一點舒緩，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忍住了。
手機響了，先是黃勝羣的電話，後來是林棟添的，再是柳菁，身邊該來的都來過電話，他把手機關機，看向蘇白汐，說：“我以前確實說過，會保護你一輩子。”
蘇白汐看向他：“用不着故意噁心我。”
“白汐姐，”林梓嘉喉結滾動，“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你該不會以爲，獻了一次殷勤，就能前塵往事都一筆勾銷了吧？你是覺得我有多好打發？還是說，我在你眼裏，隨隨便便都能翻篇？”
這些話讓林梓嘉很無措，他別開目光，艱澀的岔開話題：“你跟陳源分了吧？”
疑問句，但其實透出來的意思是肯定。
林梓嘉垂下眼，寬闊的肩膀低垂着，悲傷的氣息圍繞他：“我沒有想翻篇，我只是覺得有個人做錯了事，他想要彌補，想補償，他想要一個機會。”
他好像再次想通了很多事情。
第一次是得知蘇白汐當初小產的真相時，他做夢都是蘇白汐，夢見她滿身是血，虛弱的彷彿隨時都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第二次是現在，當蘇白汐失去了第二個孩子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她不是要從世界消失，她其實不想消失，她只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
這和他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馳，他是一個矛盾體，他明明想過保護她，但人的想法總是在變化，變來變去，世事無常，他選擇過裝瞎，選擇過視而不見，但是當他發現所有人都在欺負她孤苦無依時，他忽然萌芽了心底裏的疼惜。
她太可憐了。
可憐到，他覺得心裏跟着一起疼，他心想她怎麼這麼可憐。
林梓嘉起身，沒經過她的同意，彎下腰捏住她的臉頰，不管不顧親了上去，親到最後，蘇白汐嚐到了鹹味，他的眼淚落到了兩人的脣上，難解難分。
“白汐姐，你教教我，該怎麼做？”
蘇白汐說：“還記得你跟秦嫣冉在一起的時候嗎？你對別人就做的很好。”
他瞳孔一震，表情難堪，似乎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可那些不是真的，我只是在逢場作戲，你喜歡演出來的我。”
原來有一種人，他只適合遊戲人間，完美到無瑕疵的一面僅限於在逢場作戲上，在商人看來，這是一種長袖善舞的技能，可在女人看來，這是一種缺陷。
再往前推送思考，蘇白汐臉色煞白。
她在墓園裏看見的林梓嘉，給她舉起傘，遮擋風雨的林梓嘉，說一輩子都護着她的林梓嘉，真真假假，她喜歡的是什麼呢？
“我要休息了。”
林梓嘉垂下眼，指腹在她的臉頰上摩擦，低聲：“我們小時候就見過，你倨傲的樣子，比我還囂張，那會兒我其實想着該怎麼把你踩下去，可是你好有意思。”
他輕聲：“我跟你在一起太久了，白汐姐，我把你當家人，我以爲你不會離開我。”
一段感情處的太久，確實會把愛情消弭殆盡，剩下的也就是親情。
不然世界上哪有這麼多搭夥過日子的。
所幸蘇白汐心無波瀾，面容平淡，說：“我還是那句話，不需要你給任何交代，如果你不纏着我，我會過得很好。”
林梓嘉親了親她，說：“對不起。”
不知道是對不起什麼。
但他心底裏的一個聲音告訴他，他確實需要說這一聲對不起：“我護着你。”
蘇白汐講：“承諾只有聽的人才記得，許諾的人想忘就忘。”
“諾言只要想兌現，什麼時候都不晚。”他說。
晚上九點左右，林梓嘉到底是被林家給叫走了。
是沈卿白把電話打到了蘇白汐這裏，說：“林伯母吞安眠藥了，說今晚要是見不到梓嘉，就讓人……”
其實原話很難聽，沈卿白只把重點說了。
蘇白汐晃了晃手機，面無表情：“你媽出事了。”
林梓嘉起身，椅子往後發出了一道尖銳的聲音。
看得出來他着急，他擡起腳步要走，臨走時說：“我很快回來。”
“不用。”她說。
林梓嘉離開了。
悄無聲息。
他說的“很快”，直到第二天都沒有出現人影，其實蘇白汐能猜到，林家應該現在亂成了一鍋粥，柳菁磨人的本事，足夠在她看見林梓嘉之後使盡渾身解數把他留下。
蘇白汐忽然覺得榮幸，這是人家的親兒子，但柳菁竟然需要通過自殺的方式來逼兒子回家。
有那麼一瞬間，蘇白汐覺得自己像個禍國殃民的妖妃。
黃姍姍是一個人單槍匹馬來的。
着實超出蘇白汐的預料：“這裏是醫院，你要是動手，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黃姍姍氣勢洶洶，怒氣勃發，上前拽住蘇白汐的胳膊，一把掀開了她的被子，厲聲：“我真是小看了你，你跟梓嘉哥說什麼了？他竟然不顧我們兩家的情誼，爲了你害我們家？你知道我爸跟林伯伯之間有多少項目是相連的嗎？”
“他弄我們家，就是在挖他自己家的墳，”黃姍姍高聲叫喊，“你以爲我們黃家倒了，林家能善終？我那些個二叔三叔死也會拉他當墊背的，你是要害我，還是害梓嘉哥？”
蘇白汐甩了一下，沒甩開，黃姍姍力氣太大了，揪的她有些疼，臉色都白了。
“一個上市公司而已，什麼倒不倒的，太嚴重了，”蘇白汐掙不開，乾脆隨便了，淡聲說，“賠點錢給我，好像不過分啊。”
蘇白汐擡起眼，一字一句：“我不喜歡5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