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裏面搶救的時候,蘇白汐一直都坐在走廊的休息椅子上等着。
腦子從未有過的清晰。
林梓嘉是林棟添唯一的兒子,這根獨苗,根正苗紅,備受寵愛,如果在這裏出了事,林棟添一定會不遺餘力的調查到底是誰敢對他的兒子下手。
不管最後調查的結果怎麼樣,肯定會牽扯到於家,或者除了於家,還有別的人,林棟添來查,會比她親自來查,效果更迅速,也更好。
萬一林梓嘉死了……
蘇白汐覺得心裏像是嚯出了一道口子,正在源源不斷的塞進一種名爲悲傷的情緒,但不過一瞬,她忽然可怕的發現,她竟然說不上來是希望他出事,還是不希望。
掙扎一番後,蘇白汐最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枚硬幣。
往上拋。
她接住,兩隻手掌蓋在上邊,呼吸停頓了三秒鐘,然後打開:反面。
“聽天由命,”她說,“我終於知道,女人要是有感情,做不成什麼大事,這句話挺對的。”
唐安賢也匆匆趕到了醫院,林梓嘉出事的消息沒有傳出去,只告訴了唐安賢一個,他來的時候手上帶着一件毛毯,來了直接蓋在蘇白汐的身上,他接話:“男人要是心裏沒感情,也做不成什麼大事。”
“姐,他……”
蘇白汐很遺憾:“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孩子,可是當孩子沒了的時候,他的反應也不過就是想要補償我,但我要的是補償嗎?”
她從來都不稀罕什麼補償。
她爸媽的事情一直都壓在她心口,她想要一個真相,而林梓嘉有這個能力接觸到真相,可他選擇視而不見,甚至避重就輕,他一定知道什麼。
又或者,林梓嘉……是想保護誰。
一個人不可能沒有弱點,之所以沒成功,不過是因爲這個弱點沒抓對。
手術燈很快熄滅。
蘇白汐第一時間起身,過去詢問結果,醫生說:“沒有傷到內臟,縫了八針,病人以前是不是也有刀傷?位置有些挨近了,他體質應該挺敏感,是不是到陰雨天的時候後腰脊背那一帶會發紅?”
“以前也有刀傷?”蘇白汐搖頭,“是不是弄錯了……”
醫生看了她一眼:“疤痕挺淡的,應該後來養的不錯,不仔細看,確實發現不了。”
蘇白汐一頓。
“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她繼續。
“等會兒會有護士來叮囑,她會跟你交流,”醫生歉意的說,“還有一場手術在等我,我稍後再過來。”
“好。”
蘇白汐只記得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林梓嘉一到下雨天脾氣會很暴躁,比平時要更難伺候的多,有一次半夜,他吵着要喫外邊的酒釀圓子,晚上剛辦過事,她腿都是軟的,硬是換衣服出去給他買。
至於結婚之後,林梓嘉就很少回家,她也不知道林梓嘉陰雨天有什麼毛病,還是看起來少爺脾氣大點的原因。
“姐,林梓嘉他以前不會被誰綁架過吧,”唐安賢想象力很豐富,“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被人販子和仇家盯着,要綁架他訛錢,然後有刀傷?”
蘇白汐搖頭:“怎麼可能,他這輩子順風順水,沒什麼意外。”
蘇白汐只記得她跟林梓嘉在一起談戀愛,沒出過什麼事兒。
“我去病房看看。”
唐安賢知道蘇白汐可能有話要和林梓嘉說,所以點點頭:“那我出去買些生活用品,估計要在這裏住院吧。”
“嗯。”
蘇白汐去了病房,一個人站在門口,盯着打開的門縫,猶豫了一會兒,才推開門。
剛好看見林梓嘉伸着手,想去夠桌案上的杯子,他手長,但礙於身上有傷,所以動作看着有些艱難。
“你喊一聲就行了,”蘇白汐走進去,對上了他這張略顯蒼白的臉,把水杯遞給他,“傷口怎麼樣?”
蘇白汐在走廊上已經想了一個遍,考慮現在的情況,怎麼做才能讓她的計劃更推進一步。
但現在發現他的面色後,到底還是沉默了。
“還行,”林梓嘉捧着水杯,呲牙咧嘴,“有些疼。”
他打量她的臉,最後只問了一句:“你沒什麼事吧?”
蘇白汐點頭:“本來要扎我,結果發現自己扎錯人了,我看那個歹徒逃跑的時候,臉上都是慌的,估摸着可能還認識你,知道你什麼身份,不然也不會那麼驚慌失措,都不知道跑之前往我身上補一刀,這樣我們兩都躺這了,還能湊個對。”
林梓嘉聽出來話裏的暗示,但他沒接茬兒。
他垂下眼:“你沒事就好。”
病房裏恢復了寂靜。
一時間誰也沒有繼續開口。
蘇白汐坐在牀邊,等他喝完水,她就接了杯子,給他繼續倒:“還喝嗎?”
“嗯。”
蘇白汐給他倒上,又遞給他,他似乎並不關心自己身上的傷,反而開玩笑的說:“本來說了你明天給我帶早餐,沒有想到,用這樣的方式實現了,也挺不錯的哈。”
“是嗎?”
林梓嘉一噎,說實話,誰沒事想忽然被人扎一刀,然後住院?
關鍵蘇白汐的態度,並沒有多關心他,這讓林梓嘉心裏有些難過,他低聲:“白汐姐,是不是我做什麼,你都不會再喜歡我了?”
蘇白汐看向他,道:“醫生說你應該多休息,體質敏感,以後喫東西要有忌口。”
她的語氣像是醫生對病患的囑咐,而不是愛人對伴侶的關心擔憂。
林梓嘉垂下眼,被子底下的手攢成了拳頭。
“你本來也沒喜歡過我,對嗎?”
蘇白汐擡起眼,看他:“一直問這個問題,多多少少有點沒必要。”
“那是因爲我根本看不見你的喜歡,”林梓嘉說,“你從一開始,就在利用我。”
蘇白汐嘆了口氣,道:“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比方說,我爸媽的事,你爸參與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受了傷,所以林梓嘉的臉色更爲蒼白。
他很少聽見蘇白汐這麼直接的問到核心,每次他逼近一步,蘇白汐就裝聾作啞。
他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不是磁場不對,每次討論事情,要不他轉移視線,要不蘇白汐岔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