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有這類的預感。

    在很久之前。

    她也曾無數次詢問過自己,究竟喜歡林梓嘉什麼。

    可最後得到的答案,無非是在那次墓園裏,兩人互相凝視的那一眼,冰雪初融,乍泄而出的暖陽照亮了她的世界。

    這場催眠很成功。

    這就是她愛上一個人的模樣。

    不管她原本是多麼明媚高傲的性格,只要愛上了,她就會成爲林梓嘉眼中,厭煩,膩歪,甚至大相徑庭到“她不再是她”的人。

    原來,愛也不能愛的太滿,是真的。

    “我真是給你臉了。”

    蘇白汐換了衣服,悄無聲息,拎着包出了這間房。

    晚上的氣溫又降低了,外頭又開始下雨,雨夾雪,寒風凜冽吹過臉頰,順着衣服鑽入了肌膚,滲透到骨頭裏。

    冷的人頭皮發麻。

    她上了車,一路回到蘇家的別墅,上樓後,翻出了倉庫裏的舊物,很多很多,都是充滿回憶的東西。

    比如這本相冊,照的全部是林梓嘉小時候的模樣。

    從小到大,所有的階段,都有。

    外邊的雨聲淅淅瀝瀝,越來越大,像是要穿破人的耳膜,讓蘇白汐渾沌的眼眸驟然清醒了。

    這是一場精心設計,蓄謀已久的騙局。

    她只是其中一顆棋子。

    而下這盤棋的人,是林梓嘉。

    入了局,誰也不能倖免於難。

    勝負還沒分呢。

    一輛車停在別墅樓下,林梓嘉冒着大雨站在草坪裏,朝着二樓燈火通明的方向看過去,他成功看見蘇白汐的身影,窈窕纖細,那纖腰盈盈一握,彷彿就在他的掌心裏。

    “白汐姐!”

    他高喊出聲,把車前燈打開後,一排排鮮紅的玫瑰擺滿了整個大坪,大雨滂沱,卻也沒把這些嬌豔衝散,頑強的立着,隨風搖曳。

    “你不喜歡玫瑰,是因爲玫瑰帶刺,我把它們的刺都拔掉了。”

    “誰說只有向日葵才代表陽光,能經起風雨摧殘的纔是雨過天晴的執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算怎麼回事?”

    蘇白汐站在落地窗下,面無表情的盯着樓下看。

    晚上的雨是真的大,大到他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楚,以至於他抱住她,哄人的話都讓人覺得太飄渺了:“老婆。”

    破鏡之所以不能重圓,是因爲破了就是破了,有裂痕的鏡子,就算粘好了也於事無補。

    真的太累了。

    累到蘇白汐看見徐又薇發來的帶着印子的照片,她都能心如止水,平靜無波。

    徐又薇那天見過林梓嘉了。

    但林梓嘉說的是“沒見過”。

    他們甚至有這種做過的痕跡。

    蘇白汐掰開他的手,真誠的建議:“就這樣吧。”

    “哪樣?”

    林梓嘉沉了臉,握緊手,卻又不敢多邁出去一步。

    “各自安好。”她說。

    兩人聚少離多,比起開心的時光,更多的是憋屈和難過,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佳偶天成,而一對一眼分明的怨偶。

    蘇白汐說:“別再來打擾我了,後果你可能承擔不起。”

    她是想放他一次的。

    就當給這段沒有意義的感情畫上一個句號,一個完美的句號。

    “你看,先放手的人永遠都是你,”林梓嘉輕聲,“我憑什麼要受你擺佈?”

    蘇白汐說:“你喜歡過很多人,對比了一下,最後覺得還是我最好,最好哄,最好騙,最適合過日子,我很感謝這段時間你給我的幫助,走到現在已經可以了,再走下去我們誰也不會開心。”

    沒有人會一直接受拒絕。

    蘇白汐拒絕的次數多了,林梓嘉也能感受到這場感情的進度條,原來不是誰天生就屬於誰。

    再好的兩個人也會有分開的一天。

    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怨偶。

    林梓嘉又從別墅裏離開了。

    他留下的文件還在,蘇白汐整理了下,上樓開了個會,安排好接下來整合漁村的後續。

    俗話說得好,愛情上失意,商場上就得意。

    蘇白汐把全身的精力投入到公司,以及這一次的漁村項目裏,把自己忙的像個陀螺,轉個不停,就沒有停下來的時間。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這天,戴嘉敏終於主動過來約她出去喫飯。

    中式餐廳裏,包廂都是用屏風格擋,環境幽靜,頗有一種奢華又低調的味道,挺適合談心的。

    戴嘉敏說:“你知道了?”

    “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蘇白汐手拿勺子,攪合了杯子裏的黑咖啡,“順其自然的就知道了。”

    “比起這個,戴醫生,你就沒有什麼和我說的?”

    蘇白汐擡起頭,目光淺淡,盯着對面的人看。

    周圍很安靜,靜的能讓人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每一下都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來想好該怎麼措辭。

    戴嘉敏端着杯子,才歉意的說:“你上次來問過我是不是催眠,我告訴你的只是一點點,不是全部。”

    但也沒撒謊。

    有的時候,這就是語言的藝術性。

    不撒謊,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只不過故意隱瞞了一大部分真相沒有提及,最後理解成的意思,就變了味道。

    甚至截然相反。

    蘇白汐笑了笑,無所謂:“原來真正的騙子,說的話都是實話。”

    這更像是一句玩笑話。

    戴嘉敏卻心裏很不是滋味:“你放心,我們聊天的內容,我並沒有透露給別人半個字。”

    “你說的對,”蘇白汐點頭,“畢竟你是一個有原則的醫生,林梓嘉纔是和你商量治病的人,我只是一個試驗品。”

    一瞬間,周圍變得更加沉默。

    戴嘉敏根本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因爲蘇白汐的臉上不在意的情緒太明顯了,淡漠到讓人忽視。

    “這次我請。”

    蘇白汐起身,拎着包要走。

    戴嘉敏不得不擡起頭,看向她的背影,低聲詢問:“你相信這是一場成功的催眠嗎?”

    “不然呢?”蘇白汐站住腳。

    戴嘉敏欲言又止,猶豫後,才道:“有沒有可能,你們兩個本來就有感情基礎,如果你沒有先入爲主,催眠的效果不會這麼好,你……”

    “沒有這樣的可能。”蘇白汐回過頭,眼神格外的冷漠,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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