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的笑聲從屋外傳來。
跟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荀爽淡笑:“伯喈,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爲你不願意跟我這老東西交往了呢。”
“豈敢豈敢!”
蔡邕拱着手走到跟前,脣角微揚起個弧度:“慈明啊,在我跟前就不必裝了吧?怎麼樣,現在還疼嘛?”
“嗯。”
荀爽點點頭,長出口氣:“的確還疼,不過身子再怎麼疼,也比不過心疼,只要採兒能平安,便是打死我這把老骨頭,也心甘情願了。”
“咱倆可真是......”
蔡邕忽然想起了自己把女兒嫁給衛家的事情,不由嘆口氣:“可真的是同病相憐啊,那衛家雖然沒有想拿昭姬沖喜的想法。”
“不過......”
蔡邕冷笑一聲,聳聳肩:“他比陰瑜的情況好不了多少,聽說早已經病入膏肓,最近更是連病榻都下不來了,儼然已經奄奄一息。”
“河東衛家?”
“哼~~”
荀爽輕哼一聲,搖了搖頭:“他們至少沒有像陰家一樣逼迫你,可你瞧我,一紙婚約便把我逼成這樣。”
“唉~~”
蔡邕拍了拍荀爽肩膀:“放心吧,一切都過去了。”
荀爽點點頭:“嗯,但願如此吧。”
簡單寒暄片刻。
跟着,蔡邕便轉入了正題:“實際上,今日前來,我還有事情想要跟慈明你商量,事關子軒,更事關一項偉大的事業。”
“哦?”
荀爽忽然來了興趣。
畢竟,經過此番事情後,王昊幾乎已經跟荀採栓在了一起,如果荀採不能嫁給王昊,那麼別人也不會再染指了。
“什麼事情?”
荀爽鄭重起來,開口詢問。
“是這樣的。”
當下,蔡邕便把王昊的計劃和盤托出,捏着頜下一縷山羊鬍,由衷稱讚:“子軒雖然狂妄至極,不過他當真有鴻鵠之志。”
“我蔡邕雖然垂垂老矣,但也被他的志向所折服,咱們這些老傢伙一輩子都在跟學問打交道,但充其量只是在增強自己,從沒有考慮過傳承。”
“所以......”
蔡邕呼出一口濁氣,雙目炯炯地凝視着荀爽:“我蔡邕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真正爲這天下的莘莘學子做些事情。”
此刻,即便是荀爽本人,也不由爲之震撼:“王昊此人果然非比尋常,以前是我太過偏見了,但現在來看,他的境界比咱們都高一層啊。”
“有什麼需要我荀爽做的?”
荀爽沉吟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伯喈你儘管言語,我荀爽能幫一定會幫,即便幫不了他,也會想着法兒,儘量去幫。”
“多謝慈明!”
蔡邕恭敬地行了一禮。
旋即。
他停頓了片刻,湊近言道:“其實,子軒這次打你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幫你解決陰家的問題,所有的責任他都可以扛,即便陰家人來了,往他頭上推便是。”
“這小子......”
荀爽淡笑,對此非常滿意:“那還有什麼目的呢?”
蔡邕輕聲道:“還有就是,你如今被王昊打了,陰家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可能會藉此在士林當中掀起一股巨浪,靠士林的力量來壓制王昊。”
說到這裏,蔡邕話鋒鬥轉,面帶微笑:“這正是子軒想要的結果,他的意思是,只要有人到你這裏來探望,你便將其打發到他那裏,強留之幫忙做事。”
“畢竟,十餘萬卷藏書,單憑老朽一人之力,恐怕實在是完不成,只有集合真正願意爲學子做事的名士,纔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
嘶~~~
荀爽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不禁頭皮發麻,後脊樑發涼。
他是真的被王昊的意圖嚇了一跳:“這小子還真是膽大妄爲,居然想要強行扣留名士,果然狂妄之極也!”
“所以說......”
蔡邕咧嘴偷笑一聲:“打你一個荀爽,他是壓根不在乎的,這小子心比天高,手段更高,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根本不會在意外界的看法。”
“嗯。”
“的確如此。”
荀爽緩緩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但旋即......
他沉吟片刻,嘆口氣道:“不過伯喈,這種事情豈能真的讓子軒一人承擔,這樣吧,只要是來探望我這把老骨頭的,我會跟他說明情況,別讓他們誤會子軒。”
“嘿嘿~~”
蔡邕嘿嘿一笑,脣角微揚起個弧度:“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沒想到慈明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子軒雖然不在意罵名,但咱們不能真讓他來揹負。”
“何況......”
蔡邕饒有興致地盯着荀爽,直接戳穿道:“此事一旦鬧大,採兒與子軒的事情,必爲海內傳播,她想再嫁旁人怕是不可能了,咱得爲子軒積點德,不是嘛?”
被戳破了心思的荀爽沒有絲毫羞澀,反而瞥了眼蔡邕,毫不客氣地道:“伯喈,你是不是也有招子軒爲婿的意思?”
“心裏明白即可。”
蔡邕淡笑着,低聲言道:“這種事情強求不來,小女雖然對子軒情有獨鍾,但子軒似乎一心在事業上,暫時沒有表露過心跡。”
“不過我相信,越是英雄,越是難過美人關,此人素來無拘無束,不服禮教,只要他對昭姬有心,二人必能成,我只能靜候佳音了。”
荀爽緩緩點頭:“還是你這老傢伙看得明白,我也應當順其自然,子軒是小女一路追過來的,爲這份執着,她喫多少苦,都得自己受着!”
起初。
荀爽還在爲採兒逃婚的事情耿耿於懷。
但是現在,他卻暗自慶幸,就好像是上天註定一樣。
不過......
身爲過來人的荀爽,自然也清楚追求王昊這種人的心酸。
他雖然心疼自己的閨女,但兩情相悅這種事情,是最強求不來的,只能靜待花開果熟。
“一樣一樣~~”
蔡邕捏着頜下山羊鬍:“這種事情我早看透了,昭姬的心思我也明白,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就得爲此承擔一切酸楚。”
“子軒這樣的人......”
“嘖嘖~~”
蔡邕嘖嘖嘆息,長出口氣:“就像是懸在九天之上的星辰,璀璨耀眼,卻只能遠觀,而不可抵近,若想如此,非得歷經翱翔九天的嚴寒不可。”
“沒錯。”
荀爽點點頭:“你這比喻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