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姝心知,那麗人當是大張氏!
一旁林氏已然認了出來,叫她“大娘子!”
大張氏疾步上前,拉了盈姝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打轉,片刻雙眸已經覆滿淚水!
“姝兒,我日盼夜盼,可算把你盼來了!”
盈姝心中也是一痛,像是失散多年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母親,委屈有了發泄的出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林氏見了兩人,掉下淚來!
“老奴與我家娘子不遠萬里跋涉,幸好得見夫人,不枉此行。”
大張氏鬆開盈姝的手,看向林氏。
“當年一別,竟是過十五年了。這孩子那時才一個肉糰子,現在也這般大了。可憐這十五年,竟是一面也不曾見得。”
大張氏說罷,拿起衣袖擦起眼淚來,盈姝被她拉着,本來心中有怨氣也散了,心也軟了下來,終歸是親母女。
大張氏哭了片刻,又牽起盈姝的手,笑道:“長得好,比我年輕時高出不少!”
林氏忙道:“那是,夫人是我家娘子親姨母,自是像的。”
兩人也才清醒了,當下兩人是姨母與侄女的關係,話還不能說明了。
大張氏拉着盈姝問她可曾讀書?學了哪些東西?在錢塘可有議親?
盈姝一一應了,她聽罷很是滿意。
“姝兒這模樣性情,又是念了書的,錢塘那地方怎麼容得下你呢!蒼天把你送回我身邊來,可見是有大造化的。”
盈姝沒想到大張氏對錢塘頗有怨言,也不知如何接她的話。
林氏笑道:“可不是嘛!這不,上了長安,見了夫人,後面的事兒就有着落了。”
復又想起了什麼一般,有些哀慼道:“我家娘子命苦,在錢塘過的那些日子就不說了,這來長安的路上也是不太平,好在有了親姨母,也能做主了。”
大張氏一聽,也是眼中含淚,忙細問了一番。
林氏把船上事說了,也是一陣後怕,幾人又掉了幾滴淚,愈發有認親的場面了,好一陣子,幾人情緒才平靜下來。
大張氏拿了帕子細細擦了臉,拉着盈姝的手道:“你既來了長安,就別回去了。你放心,姨母定會給你找一戶殷實的人家,日後我們也能日日見着。”
盈姝道:“這話倒是不忙說,我此行主要是是爲了瞧瞧姨母,二來要看是否能尋到妹妹!”
“妹妹?”
一旁林氏道:“正是呢!府上二夫人二女一子,這上了長安的是小女兒,名喚盈倩。”
大張氏道:“因了何事?怎的要你來尋?”
林氏正待細說,盈姝私下襬了擺手,才收了嘴。只說是長安繁華,纔跟了外祖母家上長安了,年紀小,玩瘋了不願回。嬸母擔心,才讓她帶個話。
大張氏點點頭只說是小事,吩咐人去尋便是!
盈姝突然想起裴知節,問道:“不知裴知節表哥可住在府上?”
大張氏疑惑盈姝怎麼會和裴知節有交情,試探道:“那孩子,天生反骨。日日花街柳巷,家都很少回,他的下落誰清楚呢?”
“姨母是說,裴表哥風評不好?”
大張氏聽了,冷笑一聲。
“豈止…他的行徑,唉,不說了,你問他幹什麼?”
盈姝漠然,大張氏見她模樣,擔心起來。
“莫非,你是對他有意?”
“姨母明鑑,沒有的事。只是他來錢塘時,上門拜訪過,所以…”
大張氏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手。
“那便好,那個人不值得你這樣的,我家姝兒這般樣貌才情,配何人配不上?”
盈姝聽了,只覺這話似曾相識!
“姨母,你切莫給我論親事,我無心這些。”
大張氏聽了,有些疑惑:“你這個年齡的孩子,哪有不思春的。你這般說,莫不是心上有人?”
見盈姝不答話,遂勸接道:“不是當姨母的非要拆人親事,只是錢塘那地方,能有什麼出息的人。這長安裏隨便拎一個出來就能把那人比到塵埃裏!我是過來人,不想你年輕受騙。”
這世間,大多數成年人都愛以己度人,用過來人的姿態把青春兒女變得和她們一樣在情事上垂垂老矣!
大張氏也不免俗,盈姝不知當年她是抱着何種心態和陳頤和離,也不知她如今過得有多高高在上,至少,她並不羨慕她!
“要我說,就嫁在長安,往後多往府裏來,可比待在錢塘那地兒好多了。”
盈姝笑道:“姨母,女兒婚事自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父親那邊有決斷。”
大張氏聽了,眼裏沒了神采,停下來不再說話,一旁林氏也嚇得抖了一下,房裏安靜下來。
半晌,大張氏笑道:“是了,這是你父母親的事兒,我也是多嘴一說。”
林氏心中暗歎太造孽了,這母女兩個睜眼說着胡話。
盈姝從大張氏院裏出來,心中莫名沉重起來,大張氏口中的裴知節,和她看到的裴知節似乎不是同一個人,那盈倩的離家是否和裴知節有關呢?
她被安排在湖邊的一個小築裏暫住,聽說大張氏花了不少心思,盈姝看了,確實奢華綺麗,但她哪裏受得,命人撤了不少東西,纔看着順眼了些。
從剛剛開始,林氏一直欲言又止,眼下人都撤完了,房裏只她們幾個。
“乳母,你有話就直說吧,這樣憋着不難受?”
林氏剜她一眼,埋怨道:“你今日怎麼和你阿孃嗆起嘴來?雖是十多年未見,總說是親親的母女。”
盈姝聽了,也心中發苦。
“乳孃,我只是還沒習慣。”
“母女至親,她是不會害你的。”
“我知道,我會盡快適應有這個母親的。”
林氏見她乖巧,才罷了。與綺紅綺羅一起整理屋子,胡成被安排到外院了,這裴家這麼大的家業,盈姝倒不擔心他們連個下人都要苛待。
這座樓名爲清風徐來,倒是稱意。
用過午膳,盈姝靠在樓外邊的一座涼亭裏看書,風吹來,暖融融的,看了一小會兒,就覺得有些乏。
盈姝心想上長安這一路奔波,此刻才覺得困倦起來,況且春日本就是睡覺的好時候,遂不管不顧的眯着眼,在這溫暖的午後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