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盆蘭草葉片狹長,有綠色的花萼,倒是很襯這溫暖的春日,兩盆足足花了快十兩銀子,小心翼翼把蘭草交給綺羅和綺紅,讓她倆好生捧着。
“娘子放心,我絕對抱好!”綺羅笑道。
話還未說完,不遠處就衝過來一羣護院打扮的人,兩人怕盈姝被衝撞了,趕緊帶着人往馬車走。
誰知那些人粗俗無禮,把半個東市搞的亂七八糟,不少鋪子唉聲嘆氣,人羣也四散而逃。
還沒等上馬車,綺羅就被其中一人一推,人是穩住了,那盆蘭草卻摔了一地,那剛冒出了的花苞也折斷,混在泥裏。
綺羅性子急,當下也不走了,就拉着那護院,讓他賠。
“你們是哪個府上的,怎麼如此無禮?”
說罷指着地上碎成一地的蘭草怒道:“你瞧瞧怎麼辦吧,今天不給我交代我纔不放你走!”
琦紅倒是不確定這些人的身份,忙將綺羅的手拉下來,溫聲道:“我家娘子纔買了這花就被你們撞翻了,這事確實不能這麼了了!”
那護院不過是混着尋人的,往日這般無禮打砸慣了,開始愣了下神,待看清楚不過是一個娘子帶着兩個婢子,便無禮起來。
“你們妨礙了我抓人!我沒將你們扭送到京兆衙門去已經算是給了面子了!還敢找我要說法!”
說罷覷了那戴着帷帽的娘子一眼,就要繼續找人去。
盈姝叫住那人冷道:“你們這般大肆尋人可有衙門開具的文書,按照大唐律例,無搜查文書擅自搜查擾民者,當杖責三十板!”
那人停下轉身打量着剛剛說話的娘子,隔着帷帽,瞧着應是大家娘子,聽她說話頭頭是道,倒是難纏。
“娘子爲難小人這是爲何,我也是受了主子差遣來此搜查尋人!”
盈姝知道長安高門顯貴太多,眼下不清楚面前的是哪家的人,但自己買的蘭草被撞壞,卻卻不能這樣算了。
“你主子讓你搜查便罷了,但是你撞壞我的蘭草難道不該有所表示嗎?”
那人顯然是不願意的賠的,笑道:“是你這婢子自己沒抱穩,哪裏就全是我的問題了……”
他這頭同盈姝幾人掰扯,那領頭的幾人見了也盡是過來,見了場景,當下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瞧了幾人一眼,想着若是平日,還可同這位小娘子多聊聊,今日主子氣得急,他們哪裏來的時間耽擱。
那領頭的怒道:“一點小事就處理不好!”說罷扔了幾文錢在地上就走了,那闖禍的有人撐腰也作勢欲走。
“站住!你們是誰人府上的?”盈姝怒道。
綺羅也生氣,她這好幾兩銀子的蘭草,這些不講理的人卻打算幾文錢打發她們。
“你可知,我們娘子這蘭草花了足足六兩銀子!”
那領頭的聽了,也不走了,轉身笑道:“我們是興寧坊崔府的護院,府上丟了奴隸,我家郎君着急尋找,所以衝撞了娘子!娘子這草我們是賠不起了,若要賠償可去崔府索要!”
綺羅怒道:“原來你們是崔府的人,你可知我們是……”
“那就不耽擱各位公幹了!”卻是盈姝打斷她。
那些人見狀,彷彿早有預料,大搖大擺的繼續搜查去了。
綺羅自是不明白,盈姝爲何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明明同崔家關係並不差,況且以崔小郎君對娘子的關懷,若是知道手底下人這樣無禮,那些人必然討不到好處。
盈姝看着皺着眉頭的綺羅,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我們今日舍財免災吧!”
琦紅倒是能理解,崔家與裴家與其說是關係親近,不如說是一丘之貉,自家娘子既住在裴府,何故因這點小事惹崔府不快呢!
綺羅草草收拾了蘭草,盆是沒法用了,蘭草帶回去養養看還能不能活。
盈姝看着不遠處還在搜查的人,向着馬車走去,爬上馬車的時候盈姝就覺得不對勁了,聞到一股極其陌生的味道,像是血腥氣,以爲是這集市繁亂沾上了。
待掀了簾子就看到裏面竟然坐着兩人,下意識就往後退打算下車,那車中的人卻似乎早有準備正等着她,一把扯住她向前一帶,盈姝就撞進馬車裏,跌到了軟墊上,帷帽落到地上。
肩膀很疼,剛想坐起來,脖子就貼上一柄冰冷的刀鋒,然後陌生的男人道:“想辦法帶我們出城!”
他沒有說不同意會怎樣,但脖頸上的冰冷讓盈姝知道這並不是一個會憐香惜玉的人。
她平復了一下氣息,尚算冷靜的問:“往哪個門出去?”
那男人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疼痛難忍,盈姝才注意到馬車中的血腥氣很重,莫非這是一個亡命之徒?
“往最近的春明門去!”
盈姝想着既然不能激怒他,那隻能順從他,倒沒有多問。
“我今日出門帶了兩個婢女,若我就這樣走了她們必然起疑,你讓我打發了她們再說!”
那男人沉疑了片刻,盈姝才覺脖頸上的刀鋒遠了些,她緩緩起身,儘量遠離那人往窗邊去,見那人無反應,掀了簾子朝外面道:“琦紅,我月事來了,髒了衣服,要辛苦你同綺羅一起去替我買一身衣服!”
琦紅聽了,以爲是真,但買衣服何須兩人,便喚了綺羅去買,自己留下來伺候盈姝。
眼看琦紅要上車來,那男人似乎不放心,盈姝道:“你放心,只要我在你手裏,我的婢女也不敢輕舉妄動!”
果然,那氣息沉穩了些,片刻,琦紅鑽進馬車,一擡眼就看見車上竟然有三個人,自家主子卻被人制住,驚惶一瞬,剛要呼救,就看見一把匕首橫在了盈姝脖頸前,頓時將話吞進喉嚨裏去。
疑惑道:“娘子?”
盈姝反而笑道:“無事,只是蹭個車,我們送他們去春明門就好了!”
說罷,讓琦紅轉身吩咐車伕駕車。
馬車緩緩開始前進,那匕首慢慢離開。
盈姝緩緩側頭去看那男人,卻發現竟是崔乾陵的兄長崔乾佑,只是比起上次見,他似乎更加憔悴了些,髮絲凌亂,青色的胡茬顯得人更加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