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求榮 >第59章 長安來信
    公元755年,天寶十四載,四月末。

    繼上年末御史巡各州府後,大唐國主又遣了建寧郡王李倓前往西南監視南詔動靜,新科狀元趙謹言特封三品御賜觀察使巡視東北方范陽、平盧、河東等三個藩鎮,一時朝中知其內情者人心惶惶。

    大唐東北側通化門。

    昨日下了好久的一陣雨,今日長安四處一副欣欣向榮生機勃勃,之前抱着嫩芽的柳樹一夜之間全部伸展出的嫩葉,在春風中盡情搖曳。

    長安大街上,因着聖人的旨意,四處都有人員調動離京,倒比往常還要熱鬧。

    李豫今日很忙,先要送走趙謹言,還要送走李倓,幾人在通化門話別。

    自兩日前幾人在挹翠院喫酒後,趙謹言愈發沉默起來,似乎很怕聽到一些無法回答的問題,乾脆選擇不說話。

    如今臨到要離京,李豫多番猶豫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阿言,你同那裴家的遠房表妹究竟是何關係啊?”

    一提起陳盈姝,趙謹言下意識覺得手隱隱作痛,他輕輕撫上去,手掌一側上還未完全消腫,甚至能感受到一顆顆的牙印,他這兩日夜難寐,手疼倒是其次,只要一想到她那柔軟的小嘴咬他時卻那樣兇狠,就覺得心神顫動!

    這也是他第一次有些反感出京公幹,怎麼偏偏就這個時候去范陽?

    但是要他如何同李豫李倓開口?承認自己心悅陳盈姝?他同她的矛盾實在太深,又有何可說的?

    “我同她在錢塘時有過數面之緣,有些誤會。”

    想到此,又繼續道:“雲昭六月要同陳娘子的長姐成婚了,我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趕回來,辛苦你替我注意京城的動靜,特別是趙家…還有,還有那位陳娘子。”

    李豫見他不願承認,也知君子有所不言,遂囑咐一番,送他離了長安。

    永嘉坊,裴府二房。

    盈姝昨日回來,半夜裏二房就請了大夫,如今人早倒是醒了,只倚在窗前發呆。

    她突然有些想念在錢塘時的生活,那時她每天的煩惱無非是被忽視孤立,那時最大的挫折便是遇見趙謹言,還有好友曹沁遠嫁,不過數月,她便在長安經歷了生離死別,救了她的胡成下落不明,眼睜睜的看着崔乾佑母子死在眼前……

    “小娘子,剛剛鴻臚寺那邊傳信來,您因着身體不適,可以緩幾日上任。”

    琦紅是知道昨日的事情的,任誰見了大都會這樣,但這般下去可怎麼得了。

    “娘子,您何必爲了不值當的人勞心傷神呢?論起來,您一點也沒對不起他,反而是他威脅挾持了您……倘若要婢子說,他是可憐,可這世上的可憐人不止他一個。您要向前看……”

    盈姝哪裏能不明白,她只是莫名的難受,憋悶,想衝出這裴府,衝出長安去!

    她轉眼看窗外的景色,陽光照在小院裏,花紅柳綠,長安的暗色被掩蓋在這些明媚中,她早該知道、適應的!

    且讓自己這樣待一日吧,她明天就會好的,她只是需要靜一靜。

    二房西院。

    大張氏正靠在憑几上,一雙蔥管似的手正搭在下靠枕上,婢子正給她染着今春鮮嫩的鳳仙花汁子。

    聽了來人所報,皺起了眉頭。

    “你是說,那坑裏少了一人?”

    “正是,今日一早我等打算去立個冢,就看到泥土似乎少了些,翻開一瞧只有一具屍體在裏面了。”

    大張氏沉思片刻道:“周圍可尋了?有沒有其他痕跡?”

    “我們也想着是不是被什麼野物拖出來了,但四周看了一下都沒有野獸的腳印痕跡,也找了一圈沒看到屍體。”

    “這倒是怪了!丟的是哪一具?”

    “是崔家大郎的。”

    大張氏沉默不語,她昨日也看了那兩人的死狀,若說還活着,那幾率太小了,可屍體消失,卻是奇怪。

    “那便將那婦人尋個風水好點的地方好好葬了吧,也是可憐人!”

    “是。”

    “對了,這件事不允許外傳,特別是別讓小娘子知道,她若問起,你就說兩人都葬了。”

    “是。”

    人退了出去,大張氏吸了口氣,這件事便到此爲止吧!

    “盈姝醒了嗎?”

    那婢女答:“方纔清風徐來那邊傳過話來,說小娘子已經醒了。”

    大張氏聽了,放下心來,閉上眼假寐起來。

    洛陽,州府。

    新任的洛陽府通判姓陳,聽說是從錢塘調任而來。

    陳頤同小張氏帶着府中幾位小娘子早先一步就到了洛陽,眼下早已經收拾好了房屋,又另購了兩進宅院,添了下人。

    就在兩日前,陳老夫人同二房沈氏以及陳頤的妾室容氏也到了洛陽,昨日才收拾停當。

    因着陳鵬的官職還未調任,只餘了他一人在錢塘,二房更加式微,幸而二房嫡長女盈玥,已經與長安趙家定了姻親,依着裙帶關係,想來陳鵬調任升遷也不遠了。

    沈氏住進了東院,這讓她很不滿,這兩日瞧着小張氏在府中待客,更是急得心火旺,這小張氏若不是託了陳頤的福,就憑她一個商戶女,哪裏能當得了官家夫人。

    她的婆子安慰她。

    “別瞧着眼下她日子過得比你好,等到我們娘子成了婚,慢慢的自然就會越過她去。”

    沈氏聽了,自然得意,也把心放平了些,說起自己的女兒,陳盈玥真是沒有可再挑的了。

    人生的美,脾氣柔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主要的是孝順可心,她這輩子就指着這個大女兒過活了。

    想到此,她連忙吩咐人趕緊去洛陽城尋好衣服首飾鋪子,眼看還有不到兩月盈玥就要成婚了,自己的衣服首飾也該換換了,免得貽笑大方。

    今日天氣不錯,沈氏坐着一擡轎子,剛出門就看到一個穿着灰不溜秋的信使奔着往側門裏去了。

    “這都到了洛陽了,怎麼這些人還是這樣毛手毛腳的,什麼天大的事兒值得這般。”

    她扶了扶頭上今日新插的釵子,吩咐車伕往集市上去了。

    這洛陽不愧是大唐的東都,集市上人來人往,時不時便有身着華貴的夫人經過,沈氏看花了眼,只覺得自己與洛陽的貴婦相比,差了不知道多少個錢塘。

    她挑了個門頭華貴的首飾鋪子,進去一看,僅僅是簪、釵、步搖、勝、鈾、花等頭上飾品每一類都各佔了一大片櫃子,樓上還有手環、鐲子、臂釧、大型的頭面、寶石等,沈氏看得眼花繚亂,才知錢塘的寶香坊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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