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謹言揹着手，臉色黑沉。想着今日同安祿山談的條件，安家那兩父子真是有趣，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人，一個拿解藥威脅他，一個趁機想從朝廷拿好處。
只是派兩千人往河東以北駐守，就可讓突厥大軍掂量着，安祿山居然也好開口讓朝廷出兩千兩白銀以供軍需，他在這三鎮裏宛如皇帝一般，還想掏空朝廷的庫房。
“趙老弟！”
趙謹言擡眼一看，就見是張巡，這世間也就只有他總是仗着年長這樣稱呼自己。
“你怎麼來了范陽？就不怕好不容易得來了位置拱手讓人？”趙謹言語氣並不和善，透着不滿。
張巡也不在意，急道：“我得了消息，你來了范陽，躲過多少安祿山的暗哨，才偷摸到這裏。”
趙謹言反問他，“那你不知這是節度使府？你能保證你進來沒被發現？”
幾人順着路往院裏走，南霽雲和張巡跟在後面。
“這倒是疏忽，不過本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既然混了進來，見到你便不擔心這個了。”
趙謹言此刻慢慢平息了剛剛安祿山帶來的怒火。
“雍丘那邊也有動靜？軍隊裏少了多少人？”
張巡怔愣片刻，追了上來。
“你早知道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見趙謹言不回答他，絮絮叨叨道：“哎呀，我早前就覺得我們雍丘營團的人數不對，百夫長下頭不過四五十人，千夫長下頭不過五六百人。且奇怪的是，記錄在案人數對得上，一旦操練是拉不出人來，但每年往朝廷那邊報上去的軍餉可一點沒少……”
張巡說的這些，趙謹言在之前便探聽出來了，只是眼下得知三鎮以下，名爲朝廷的軍隊，卻有半數已經歸到了安祿山手下，加上安祿山本身手底下的八九萬人，實際軍隊數量可達恐怖的十五萬。
他止住了步子，信已經去了長安，東宮那邊總該有所動作纔是，他眼下最要緊的是將這些證據交到聖人那兒，如果能夠將安祿山帶回長安，那是再好不過。
“你說的這些我已經知曉，已經報往長安，眼下就看聖人如何處置了。但是雍丘地理位置重要，是南下必經通道，萬不能完全被安祿山掌控。你不要待在范陽，眼下你儘快趕回雍丘，想辦法控制住雍丘的營團！”
張巡自然知道雍丘的重要性，所以才着急來尋人，在雍丘這半年，他雖是個千夫長，實際上早就和營團裏的人混熟了，但是雍丘縣令是安祿山的人，他們的動作不能到明面上來，否則還未成事，已經被安祿山一鍋端了。
“安賊亂我河山，屬實可惡！若是早得了允許，還會讓這等人成了大氣？拋開這些異族人不說，往年裏朝廷年年都遣了觀察使來視察，可查出了什麼？怕是隻擦出了金銀珠寶香車美女，胡賊可惡，貪官更是該殺！”
趙謹言一氣說了一大通，南霽雲和張巡聽了，心瞭然，知道趙謹言這番是氣急了，跟在後面也不敢再言聲。
“南霽雲，以我父親的名義傳信給安思順，就說加緊朔方以北的巡查，防止突厥趁着冬季即將來臨擾亂邊境！”
他這邊緊着安排，以防有外賊趁着國亂撈好處，想着只要聖人知道了情況，便是關起來打狗的時候了。
大概過了兩刻鐘，議論聲小了些，陳盈姝聽到外間趙謹言咳了幾聲，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泡了茶，從房裏出來。
趙謹言見了她，突然想起來剛剛回來忘了問她，張巡見了立刻道：“趙老弟，眼前這位怕是錢塘那位吧！你下手倒是快！”
趙謹言面色不豫，莫名尷尬起來，他清了清喉嚨，起身接了茶。
“你怎麼出來了，這些事情我讓我來就是！”
陳盈姝搖搖頭，一旁南霽雲見趙謹言居然沒有反駁，莫非這女子真和自家公子早先就識得？
若是如此，倒說的通了，他就說，昨天聽同僚說起主子在大宴上，宴會還未結束就帶了個女的回了房，他一萬個不相信，若是認識的，倒可以理解爲佳人復得，當下變得更加尊敬起來。
忙接了趙謹言手上的茶，笑道：“女郎這些事，以後我來做就是，你方纔不是想去看看園子嘛！要我說，這節度使府的園子還真不錯，我叫人來帶你去吧！”
趙謹言回過神來，想着自昨日將她抱回房裏，倒沒讓她出去，多半是枯燥了，眼下事情要說的也說了，乾脆起身趕客。
“就按我剛纔說的去做，你儘快返回雍丘，霽雲把該發出去的信安排的人儘快安排，就不耽擱時間了。”
兩人面面相覷，各自笑了笑，才往外走。
張巡走到門口，踅身笑道：“陳娘子，你們家真沒有什麼姐姐妹妹了嗎？”
趙謹言汗顏，張巡自年前在錢塘見了陳盈姝和陳盈倩，竟然還想着這事兒。
她不能說話，他代她答道：“不巧，姐姐妹妹都成親了，沒成親的也快成親了。”
張巡還沒反應過來，南霽雲卻是聽清楚了。
“你呀，別癩蛤蟆想喫天鵝肉了，沒戲了！”
說罷，拉着人就走了。
這邊，陳盈姝已經紅透了臉，偏偏又不能問他，爲何說沒成親的也快成親了，她同誰成親去？
她半帶埋怨的看着趙謹言，想聽聽他如何解釋，趙謹言疑惑道：“怎麼？難道你們家還有姐姐妹妹？”
可別說，她還真有個妹妹，不過陳盈婉年齡確實太小了，倒常常被忽略。
她點了點頭，趙謹言哪裏管她的姐姐妹妹，雖說雲昭已經娶了陳家大娘子，可至今他都想不起那女郎的樣子，更別提其他人。
“那倒是我的口誤。”
陳盈姝哪裏在乎這個，她在乎的是那句話，可惜趙謹言不說，她也問不出來。
“這兩日我事忙，倒箍着你了，你今日可想去范陽城街上去逛逛？”
陳盈姝本想搖頭，可想到若不去，兩人接下來要待在房裏大眼瞪小眼，若是他再說出什麼讓人誤會的話，她可招架不住，遂點了點頭。
趙謹言給她尋了車，自己騎馬跟在車旁，從節度使府側門出來，不過片刻就混入范陽城的街市裏。
陳盈姝其實很少逛街，在錢塘時常年在書院，偶爾同曹沁去一趟書齋買東西，大部分都是林氏和琦紅綺羅替她準備好，所以到了街上，當趙謹言掀了簾子問她買什麼時，陳盈姝真的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