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求榮 >第87章 中秋佳節
    公元755年,天寶十四載,八月中。

    時值中秋佳節,興慶宮裏傳出話來,今日宵禁的時辰延至子時。

    入了夜,長安城裏火樹銀花,燈火映照下,宛如白晝,特別是朱雀大街,人羣熙攘,車水馬龍,臨近的坊裏歌舞聲陣陣,好不熱鬧。

    曲江池畔,不少人家租了畫舫,喫着冰鎮的瓜果,聽着曲兒看着舞,與家人好友敘話,很是愜意。

    陳盈姝倚着畫舫一側,聽着對面舫裏傳出的歡喝聲,捏了一粒葡萄喂進了嘴裏,將另一隻手伸到湖中,捲起那微涼的湖水,又撒出去。

    船的另一頭,陳盈玥靠在趙雲昭肩頭說話,時不時看見兩人親密的動作,如同鴛鴦交頸。

    秦妍掀了簾子從艙裏出來,目光巡視一圈,待看了那兩人,默默收回目光。

    “陳盈姝,可要喝上一盞?”

    陳盈姝側目,才見她手上拎了一壺酒,這十來日,秦妍日日伺候在秦氏身旁,倒看不出她有什麼心思來。

    今日本是要在府上過節的,還是秦氏有雅興,要到這曲江池上來遊船聽曲,賞月作畫,可惜來的晚,沒能租上一艘大的畫舫,眼下看夠了景,方纔進了艙裏歇下。

    陳盈姝未作答,秦妍已經自顧自將杯子從手指上取下來,擱在案板上,便倒了兩杯酒,自己先飲了一杯。

    她顯然心情不好,算起來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娘子,所憂的無非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怎的這點面子也不給?”她推了推那杯子,玉碗盛來琥珀光,酒水撒到案上。

    她喝酒壞事,上一次在平康里喝了幾杯酒咬了趙謹言,如今人還在外頭,哪裏敢沾。

    “我喫不得酒。”

    秦妍聽了哂笑着端了那杯也下了肚,“你知道我爲何不喜歡你們姐妹嗎?就是因爲你們總是瞻前顧後,拖拖拉拉。”

    不知是她吃了酒,還是心裏話,秦妍也靠坐下來,望着不遠處的畫舫,不說話了。

    陳盈姝四顧,曲江池上大大小小的舫多的是,歌舞聲一陣陣的,此刻倒一點不冷清。

    “我是真喫不得酒,喫一盞就醉。”盈姝道。

    秦妍瞟她一眼,譏笑道:“哪有那麼誇張,醉了睡會兒便是,你分明是瞧不上我,纔不願同我一道喫酒。”

    對面畫舫裏傳來一陣喝彩聲,正巧這時畫舫轉了方向,側面朝向了盈姝們這邊來。

    那舫正中間,有一個正在跳舞的女子,身着紅色大袖衫,內裏是粉色裙子,腰上幾層流蘇墜子,隨着她轉圈一圈圈漫開來,真是婀娜多姿,美煞人!

    四周擺着食案,坐着一圈人,遠瞧着看不清楚人臉,想來也是長安哪家貴人。

    秦妍欣賞了片刻,才道:“你也不用羨慕,你跳的不比她差。”

    說着又倒了兩盞酒,順手遞了一杯到盈姝手裏,她自喝了自己那盞,“你喫,若是你醉了,我保證把你安安全全送回府上去。”

    船在晃悠,酒便潑出來,流到陳盈姝衫子上,她只得湊近吃了半盞。

    “我哪裏是怕這個,是怕暴露醜態,讓人笑話。”

    說完,纔想着回答秦妍方纔說的話。

    “我阿姐同趙雲昭也算是兩情相悅,苦盡甘來,怎的到了你嘴裏就成了瞻前顧後拖拉了?”

    秦妍嗤笑道:“他們倒是苦盡甘來,可趙家大郎,你知道吧?他得去娶王家娘子了。”

    陳盈姝知道趙謹言定親的事,追問道:“王家娘子?”

    秦妍又飲了一盞,笑道:“就是王九,要不是因着她外祖是三品武衛將軍,又掌管着十萬兵馬,否則哪能拿捏住趙家。”

    陳盈姝雖早知道這事兒,趙謹言也說了會退親,可也是今日,才知竟是王九……王九啊,原來是她,她順手將那剩下的半盞酒喫下了肚。

    秦妍繼續道:“唉,前幾日縣主娘娘就去王府確定婚期了,趙家大郎出了長安去接郭家的人,看來趙府好事將近。”

    盈姝手一抖,“你從哪裏聽的這些消息?”

    秦妍笑道:“我看見的,今日下午我出府去抓藥,正巧看到王九從馬車上下來,縣主的侍女候在那兒,親自引了人進去的。”

    盈姝哪裏還有心情喫酒,趙謹言說有要事去九原城,原是這件事,郭家手握重兵,他要結交,自去便是,爲何還要一邊誆着她?

    此時,對岸的畫舫上,那跳舞的娘子一舞畢,剛要下去,就被人押着送到了食案前,摁在了那食客的身側,隔的太遠,看不清情況,只聽到喧聲一片。

    隱約聽到幾聲“楚兒!”“薛娘子…”

    莫不是平康里挹翠院的那個薛楚兒?

    可薛楚兒作爲挹翠院的花魁,又怎會到這些地方來,盈姝想讓船家把船劃的近些,又怕那船上的真是歹人,反而害了人。

    秦妍疑惑道:“怎的?你同那船上的認識?”

    盈姝搖搖頭,她哪裏確定,且就算是薛楚兒,能這樣欺負挹翠院的人,她也救不下來。

    正巧此時趙雲昭和盈玥從那頭過來,盈姝正待要說,盈玥已然知曉了,雲昭忙吩咐船家把船靠的近些。

    離的近了,幾人才發現船上竟真是些熟人,其中最熟的當屬李系!

    也就一瞬,李系便瞧見了船上的陳盈姝。

    他鬆了鬆懷裏的人,“原是趙家三郎,不若上船一敘?”

    船上另還有幾人,說來也巧,陳盈姝來長安識得的沒幾人,倒一個沒落下。

    李銘、韋卯、韋蘇娘,外加一個李系,真是蛇鼠一窩。

    趙雲昭向幾人拱了拱手,笑道:“我原是奔這薛大家的舞來的,沒想到來的不巧。”

    薛楚兒從李繫懷裏站起來,還未直起身,就被一把拉了回去,李繫有些挑釁的看向趙雲昭一行人。

    “確實不巧,今日我們薛席糾不做席糾,倒要替我暖席。”

    他說話放蕩不羈,船上的女娘們都悄然捂了臉,薛楚兒面色清冷,李系卻眼瞅向陳盈姝,眉眼含笑。

    “這不是我們裴家表妹嗎?終於捨得回長安了?”

    陳盈姝欠身向衆人見了禮,才笑道:“衆人皆知挹翠院薛大家才名,不日便是宮裏貴妃娘娘的生辰,前幾日我們鴻臚寺纔在爲缺了一名領舞憂心,今日我見了薛大家的舞,驚爲天人,想來能讓貴妃娘娘滿意,還望南陽郡王能夠割愛。”

    這事倒是真的,前幾日趙謹言離京後,陳盈姝便回了鴻臚寺,貴妃的生辰卻有其次,舞者也卻差一人,眼下用來堵李系的嘴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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