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盈姝剛從鴻臚寺下值,就被大張氏喊回裴府,因着趙謹言被關入大理寺,她已經很多日都歇息不好了,且因着是聖人下令,誰也無法探望,早知道案件還未開始審問,又因着趙家和寧王府的關係,想來是不會受刑,多少好受一些。
沒想到剛進了裴府,就看到大哥陳啓年竟然在這裏,“兄長,你何時來的長安?”
陳啓年在錢塘書院的課業已結,接下來便要在長安等待明年春的考試,所以纔來了長安,本是來尋陳盈姝,沒想到這個妹妹倒能幹,成了三兄妹中率先入仕的。
“還沒恭喜妹妹得了鴻臚寺的差事呢,聽說眼下已經是八品主簿了?”
盈姝鬱結多日的心總算有了些好轉,一旁大張氏見狀,便讓兩人敘敘舊,她去廚房看看喫食。
陳啓年方纔聽了大張氏所說,想起去年見過一次的趙家大郎,當時妹妹和那人宛如陌生人一般,沒想到還有今日這樣的局面,本來兩相情悅是件好事,可誰知那趙謹言又因頂撞入獄,眼下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來,方纔大張氏的意思是無論如何勸勸她。
可陳盈姝心思通透,聽他說了兩句,便猜到了,“兄長,你知道我的,我認準了事情和人,就沒有更改的。”
陳啓年自然清楚,遂打住了話頭,想到這些日子家裏都不太平,他到洛陽的時候,陳盈倩也在,原以爲是小住,細問下才知是同那裴知節拌了嘴,氣沖沖的回了陳家,聽說待了快一個月了。
“盈倩昨日同我一道來了長安,現在在盈玥那兒,你若是去找她們,切莫同她吵起來。”
盈姝一怔,盈倩好好的,她怎會同她吵,“她同裴知節鬧矛盾了?”
這話說來太長,盈倩的婚事可以說全然是自己做的主,按理來說不應該不滿意,可這才成婚三月,便回了陳家,且聽二嬸沈氏的話頭,竟說是趙謹言害了他,趙謹言使了錢,裴知節才娶了盈倩,成婚後矛盾日益顯現,總要找個苦難的源頭,於是將這事兒栽到趙謹言頭上。
陳啓年顧忌陳盈姝的性子,沒有細說,只道:“盈倩和二嬸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總不能承認自己有錯,據說是那裴知節去了鄴城,卻同有夫之婦攪到了一塊兒,被盈倩察覺,兩人起了爭執,纔回了陳家。”
盈姝知道陳盈倩的婚事長不了,可卻沒料到這麼快,她這回了陳家待在洛陽便是,怎麼又來了長安?
眼下盈玥有孕,這段時間害喜得厲害,哪裏有時間精力處理她的糟事,況且趙府三房還有個秦妍,稍不注意,怕人家就要來個親上加親了。
盈姝這番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這些日子趙府因着趙謹言自危,宮裏那邊羅列出的罪名,單是一條“假傳詔令”就足以讓幾百口人人頭落地,幸好目前只拿了趙謹言,倒沒有追究其他人的意思,但也不好過。
趙雲昭昨日醉了酒,盈倩又上了府來,盈玥一面招呼着自己的妹妹,難免忽略,可不就被秦妍鑽了空子,秦妍半夜去伺候醉酒的趙雲昭,雖說是沒發生什麼,可還是被盈玥看到,梗了根刺在心頭,這日都沒理會趙雲昭。
眼下,大張氏安置了陳啓年,陳盈姝摸黑過趙府去,被人領着還沒走進內院,就看到趙雲昭從書房那邊過來,身後跟着秦妍。
見了她,趙雲昭不免難堪,笑道:“二妹妹來看望玥兒的?”
她這話一出,趙雲昭面上一紅,忙解釋道:“二妹妹別誤會,秦表妹方纔正好找我借書,這才…平日裏各自都忙的。”
“姐夫不需解釋,我瞭解姐夫,自然是信的,可這世上多的是三人成虎造謠生事的人和事,傳的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她說了這句話,沒等趙雲昭再說,便繼續道:“我還想見見尚書大人,不知姐夫可否代我傳一下話。”
趙雲昭回了神,知道她的目的,可眼下就算是趙琚也難以向聖人開口。
宮裏的人傳出話來,說此事不僅僅假傳詔令這麼簡單,還涉及黨爭和拉幫結派,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告訴眼前的陳盈姝。
“二妹若是爲了兄長的事,那便罷了,但你放心,我們都在想辦法。”
盈姝的希望落了空,“若有了消息,還望傳達一聲。”
說完,便往盈玥的房間去了。
更深露重,趙雲昭踅身折返,身後秦妍卻還跟着,他轉身對身後一直未說一句話的秦妍道:“秦表妹,你也看到了,你我這般行事,恐引人誤會。”
他的面孔俊美無濤,在夜色中眸光熠熠,秦妍想起自己幼時第一次見這位表哥就上了心,自己無論家世相貌都不比陳盈玥差,憑什麼她後來居上。
“趙表哥,妍兒對你的心意從未變過。”
“我已經有了玥兒。”
“我知道,我願意做妾,只要你接納我。”
趙雲昭不知道秦妍這麼固執,可他對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之前秦妍也一直以妹妹的身份同他相處,大概是昨夜他喫醉了酒,一時把她當成了陳盈玥,才造成了這些誤會。
“秦表妹,昨晚是我唐突了,你若是因此生氣,大可打我罵我。”
秦妍哪裏會怪趙雲昭,昨晚是她這些日子最開心的時候,儘管他醉了酒,儘管只是抱着她親她,可她甘之如飴。
“表哥,我喜歡你,想嫁給你,願意當你的妾室,也保證不會對陳盈玥怎樣,你就那樣忍受不了?”
趙雲昭見秦妍狀若瘋狂,一個年輕的女郎近乎瘋狂的表白,他掙開她的手落荒而逃,只留下了秦妍立在夜色中。
“趙雲昭,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此時,卻突然傳來一陣嗤笑聲,在黑夜中格外明顯。
“是誰?”秦妍驚道。
男人從樹後走出,笑道:“我倒是不知這位小娘子有什麼好辦法讓他喜歡你呢?”
秦妍就見一個大約十八九歲,眉眼陰鬱,嘴角卻噙着笑的少年郎笑着望着他,一看就是個刁鑽不好相與的。
“這位郎君的口味可真獨特,大半夜偷聽人講話,可是君子所爲?”
男人笑道:“大半夜拉着有婦之夫非要給人家做妾,難道便是大家閨秀所爲?”
秦妍少見一個男人嘴巴這麼毒辣,她打量他一番,一身穿着倒都是錦繡綢緞,腰間掛着腰牌,黑夜裏看不清楚什麼上面寫的什麼,可這人絕對不是趙府的人,莫非是個偷摸進來的強盜,或者是府上哪位娘子夫人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