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求榮 >第94章 放虎歸山
    長安東側春明門外,雞鳴報曉,天色還未亮,范陽節度使安祿山一行人便已出了城。

    十月的長安已經有些冷,昨夜的雨卻還未停,衆人都穿了蓑衣,隊伍中間有一架馬車,其餘人皆騎在馬上,往范陽方向去。

    離城門七八里的官道要經過一片山地,此時隱約可見林葉深處,無數的眼睛死死盯着來路,雨水浸溼了衣服,森冷徹骨,他們已經在此侯了好幾個時辰了。

    不久,便看到官道那邊果然來了一行人,爲首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披着蓑衣戴着帷帽,手持長槍,身旁還有一匹馬,上面專門馱着一張弓,看那弓起碼有十石。

    “公子,這人似乎也擅長弓箭,可要按照計劃行事?”

    根據情報和調查,安祿山身邊並沒有這樣一個善騎射,臂力可堪十石弓的人,那麼這個人又是誰?

    趙謹言沉默片刻,“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們這一行人不過幾十人,你們拖住後面的人,趁機射殺安祿山,這個人,我來對付。”

    眼看着人愈發近了,衆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也就剎那,趙謹言率先出手,手鬆箭出,可那爲首之人格外警醒,一拉繮繩,馬蹄高揚,恰恰擋住了射來的箭,馬受了箭往後倒去,他旋身下馬,大喊:“保護節度使!”

    與此同時,官道兩側涌出上百個蒙面持刀之人,雙方一句話未說,便互相迎了上去,一時殺聲一片。

    趙謹言細看那黑衣人,他的長槍使的不錯,一槍刺出,力道驚人,很快便有十來人倒在槍下,趙謹言劍花一轉,割斷了兩人的喉嚨,迎了上去。

    彼此對視一眼,便知道自己真正對手來了,未說多話,迎面酣戰,趙謹言的劍使的順手,劍如游龍很快纏上崔乾佑的手臂,轉瞬見那黑衣便有血滲出,崔乾佑冷笑一聲,大喝一聲後退一步,拉兩人距離,長槍一刺,朝着趙謹言面門而去。

    他側身奪過,卻不料那槍掉頭跟來,忙拿劍去擋,兩兩相交,發出刺耳的“鏗”聲,趙謹言察覺手上粘膩,餘光一看,手臂上一根血跡順着流下來,好靈活的槍法!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男人又是雙手交錯,槍在左右手一換,這一次朝他腹部而來,趙謹言後退,退到山腳下,借力往上彈,劍朝着男人面門去,男人反應很快,調轉槍頭往上去,可終究慢了一步,劍擦着臉過去,趙謹言右腰側也被刺上,連帶着黑色的夜行衣都被剝落,露出裏面白色的衣服來。

    再轉頭去看那男子,晨光熹微,他的帷帽被擊落,臉頰上血色顯現,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而此時,崔乾佑見眼前人這身衣裳,纔想起,這人不是昨夜同陳盈姝互訴衷情的趙家大郎趙謹言嗎?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意識到對方身份的一霎那,皆欺身向前,長劍對長槍,很快都各自帶了傷,卻似乎絲毫未覺,特別是崔乾佑,他的槍法本就凌厲,此時卻槍槍致命,不斷往趙謹言的脖子腹部去,而趙謹言身法靈活,劍法始終快了崔乾佑一步,如同螞蟻蠶食大象,崔乾佑全身帶傷。

    此時,卻聽到安祿山那邊傳來動靜,趙謹言心想時機已到,果然崔乾佑朝那邊一看,安祿山馬車旁僅剩了幾個人護着,他中計了!趙謹言本就是爲了纏住他!

    他立刻甩開趙謹言,往安祿山那邊去,趙謹言大喊:“崔乾佑!你助紂爲虐,究竟是要幹什麼?”

    崔乾佑沒想到眼前這位長安高高在上的大家公子,竟然還認識自己這個崔府的奴隸,“擇明主而已,何談助紂爲虐!”

    趙謹言上前,阻攔他救安祿山,兩人互不相讓,“你明知道安祿山包藏禍心,意圖你謀反,你竟然還要救他?”

    崔乾佑眸色冷淡,臉上血色駭人,“難道當今聖上便是個明君嗎?”

    說罷繼續往那邊衝過去,背後生生捱了趙謹言一劍,眼看着皮開肉綻卻毫不在乎。

    幾句話間,兩邊的人都所剩不多,崔乾佑終於殺出通道衝到馬車前,趙謹言不得不放棄近攻,改爲指揮。很快,雙方的人都所剩不多,可畢竟趙謹言這方還有二十來人,那邊只剩了幾人,拖着安祿山不成問題。

    可那崔乾佑直接放棄還在拼死保護安祿山的幾人,猛的甩開馬鞭,架着馬車往官道衝過去,一時間無人能擋,眼看就跑出去十幾米遠。

    “公子,安祿山跑了!”

    “上馬去追!”

    說着,趙謹言奪過一旁馬匹上的弓,上馬追去,追出幾十米遠就見馬車停在那兒,車內空無一人,再看前面,卻見安祿山棄車上馬,由崔乾佑護着繼續往官道跑去。

    趙謹言搭弓瞄準前方那個龐大的身軀,連發三箭,箭矢破空,眼看着安祿山要被射下馬,下一刻卻被崔乾佑傾身擋住。

    頓時,一支勁箭從崔乾佑的左肩橫貫而入,由背部透體而出,血霧噴涌,力度驚人,男人的身體瞬時間好似沒了支撐,趴到了馬背上,若不是緊緊抓着繮繩,必會跌落馬上!

    “崔乾佑!”

    此刻,饒是安祿山再不是個好人,也不免被這位部下感動。

    天色已經大亮,官道上已經有人從遠處而來,趙謹言見一擊未中,上箭預備再射,卻被下屬攔住。

    “公子,已經有人來了!我們必須得撤了!”

    果然,前後皆有馬蹄聲,前面安祿山又跑出去幾十米遠,已經沒有機會了,終究還是放虎歸山。

    這畢竟是長安城的官道,若再耽擱,怕是就回不去了,下屬見趙謹言不動,驚道:“此時返回天牢,將郡王替換出來,或可不被發現!”

    不被發現?可能嗎?天色已經大亮,此刻他該被提審,他恍然想起這段時間,身心皆在遭受折磨,不免想起崔乾佑所問,大唐的明君在哪兒?

    此時,長安興慶宮。

    玄宗皇帝晨起時便覺得身體有恙,昨夜他竟然夢到了許久不見的大哥李憲,李憲在夢裏一改曾經的豁達,竟然同他爭奪帝位,當他問大哥爲何這樣做時,李憲卻說他不知恩圖報,治罪他唯一的孫子……所以,內外驚懼,竟一時魘着了。

    太醫開了方子,膳房熬了藥,貴妃楊氏一勺勺的給他喂,眼前這位皇帝早不是少年郎,兩鬢頭髮斑白,往日身着朝服倒還好,眼下一身中衣,面帶病容,如同一個普通的老人。

    貴妃卻不過三十多歲,正是容光煥發,一顰一笑間皆是嫵媚,“三郎,你得快些好起來,你答應要帶我去驪山行宮的。”

    玄宗皇帝笑着喝下一口藥,“好,我明日便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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