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蒙上一層冷意，馬不停蹄，“人呢？”
“已經捉了，他們好像是抓了什麼人，還有個婦人和孩子，但就是問不出話來。”
長安近在眼前，他沒有閒心理會這些小事，“把人送到秦副將那兒，讓他盤問清楚。”
天色已經快暗下來了，他吐出一口氣，瞬間化爲白霧，“加快行軍速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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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洪看着這幾人，眼底夾雜着一絲打量，趙謹言把人留在這兒，可看上去不太像探子，先讓人拉了那幾個兵丁。
“你們是誰底下的人？”
那幾個兵丁倒有幾分桀驁，知道眼前人是唐軍，反而不放在眼底，不過他們將軍的手下敗將。
“我們將軍可是駐守長安的崔乾佑大將軍，你們此番偷襲早在他意料之中。”
秦洪冷哼一聲，忍住怒意，繼續道：“哦？你們將軍知道我們要攻城？”
“那是自然，你們去了長安也討不了好。”
“二十萬大軍，就算知道了他能如何？哈哈哈……”秦洪心中忐忑，卻依舊嘲諷道。
那幾個兵丁不說話了，但依舊相信他們將軍有法子守住長安。
“怎麼不說話了，知道此番必敗了吧”
其中一個嘴硬的道：“你們也不過偷襲而已！”
秦洪試探一番，這幾人確實不像知道內情的，“哼，偷襲？你們本是我大唐子民，卻棄明投暗，不忠不義，丟盡了祖宗的臉。”
這話一出，那幾個兵丁面面相覷，霎時都紅了臉。
秦洪打發了幾人，崔乾佑若是早就知情，怕長安那邊有埋伏，此事得儘快讓人送信去。
至於那對婦孺，既然是被燕軍抓了，他讓人問清楚送回去就罷了，卻不料，片刻後傳話來，說那婦人要見他？
秦洪心中疑惑，還是強打精神接見，沒想到簾子一掀，進來這樣一個人，雖上了年紀，樣貌卻雍容華貴，穿着簡單不俗，懷裏抱着一個嬰孩，年輕時該是何等風華？
他在打量她的同時，婦人也打量着他，當頭便問道：“你是郭子儀的部下？”
這……秦洪對郭子儀一向尊重，哪裏直呼名字，有些不悅，“秦某乃郭將軍手下副將，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婦人也不扭捏，“我是河東裴氏遺孀，家夫裴璆。”
秦洪稍一轉念，面色一滯，竟是裴璆的夫人？裴家乃大族，安祿山起兵後，這裴璆戰守陳留，當時郭將軍盛讚他的英勇無畏，贊裴家風骨不失，沒想到今日這婦人竟然是……他拱手垂頭一揖，恭敬道：“是秦某對夫人怠慢了，夫人既是裴氏族人，爲何落到燕軍手裏？”
大張氏心裏嘆了一口氣，並未提及前情，說實話，她這些日子心裏何嘗不悲傷疑惑，盈姝讓他帶着靈兒去張昂別莊，誰知竟是逃跑之計，也是半路上他們被人追殺，張昂才斷斷續續說了內情，她的女兒，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與虎謀皮，身陷險地，可還一直瞞着她………
想到此處，她雙眸一紅，秦洪見狀忙道：“夫人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皆可說來，如今我軍即將攻打長安，形勢大好，若能幫自然盡力。”
大張氏一時失態，吸了口氣，才緩緩道：“此事確實需要將軍援手，我的女兒如今落到燕軍將領崔乾佑手裏，此番將軍攻打長安，勞煩一定幫我找尋，我實在是………”
秦洪明瞭，那崔乾佑竟是幹了強搶人家女兒的事，“自然，秦某一定盡力尋找。”
此時，大張氏懷裏的孩子發出哭聲，秦洪這才把目光投到那孩子身上，那孩子粉雕玉琢，模樣極爲可人，只是莫名的熟悉，總覺得見過一般。
“這孩子………”這孩子看上去不過幾月，當不是大張氏的纔對。
大張氏摸摸那小孩的臉，“這孩子是我外孫。”
“生的可真好啊！”秦洪是越看越喜歡，粉嫩嫩的一個小娃娃，那般精緻。
“哎，命苦，還沒出生便沒了爹……如今母親也下落不明，所以要拜託將軍了。”大張氏嘆道，再次懇求。
“世子？此番不是郭將軍帶軍前來的？”
大張氏一邊哄着那小孩，一邊疑惑道。
“此番是寧王世子帶兵，郭將軍還未南下。”
大張氏一愣，“寧王世子？哪一個？”
“還能有哪個？趙家大郎啊”
這話一出，大張氏瞳孔一晃，連帶懷裏的孩子也哭鬧起來，可大張氏卻沒理會，追問道：“你說的是趙謹言？”
秦洪看了看那小孩，又看看明顯態度大變的大張氏，點了點頭。
大張氏突然眼睛一紅，怒道：“他還活着？”
這話可不是什麼好話，秦洪不清楚這兩家有什麼仇怨，長安的事他是一概不知，可眼瞧着大張氏這般激動，還是忍不住添了一句，“是呢，若不是趙世子，我們此番也沒這麼快攻打長安！”
卻不料，他這話一出，眼前這一直典雅大方的婦人卻大笑起來，“他？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護不住，竟然有臉存活於世？”
話罷，大張氏忍住心裏的酸澀憤懣，“還望秦將軍援手，儘快送我往長安去。”
秦洪還沒理清大張氏話裏話外的意思，卻見大張氏已經抱着哭鬧的孩子出了大帳。
女人和孩子？
他突然頭腦一明，孩子？那孩子……他覺得眼熟，如今想想，可不是眼熟嗎？和趙世子起碼有八九分相似。
怪道那大張氏聽到趙謹言活着的消息這麼震驚，原來那孩子的父親是他？
這可不得了！！
………………………………………………
趙謹言還沒收到秦洪的信，已兵至長安，
軍隊齊整整朝着城門壓近，消息一道道傳來。
兩刻鐘前，崔乾佑驅趕了長安民衆，如此一來，豈不是說如今的長安是一座空城？崔乾佑他究竟是什麼打算？打算唱一出空城計？
“停！原地修整，再讓人去打聽！”
唐軍停在城外，距離南城門不過一個射程，城內的探子一道被趕了出來，密信也隨之傳來，他草草掃過，眉眼一片冰涼，信上說崔府今夜極其熱鬧，那麼此刻，莫非是洞房花燭夜？
他眼底浮起一層黯然，吩咐屬下，派兵叫陣攻城，片刻便聽到城下傳來喊聲，“打開城門，迎我軍入城！”
他微眯着眼，目光穿過前鋒營，射到南城門頭，那上面只有幾個守城士兵，穩如木樁。
正欲收回目光，瞳孔卻猛的一縮，身下馬兒嘶鳴起來，那城樓上有一個紅色的身影，隔的很遠，卻讓他心裏一抖，她如何會在這裏，莫非她是這空城計的一環？
可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已經馭馬上前，計便是計，“攻城！”
可沒等他靠近，他已經看到了她手中的長劍閃着寒光，她已經站上了城樓臺。
這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她要幹什麼，他大喊着“陳盈姝！”
她怎麼能自盡？他隱藏蟄伏，抱着恨意和不甘而來，在見到她那一刻已經化爲烏有，她怎麼能這樣離他而去。
“我告訴你，我永永遠遠都不會喜歡你……”她被逼到牆角，渾身溼冷，可還是倔強道。
趙謹言，你看清楚了，這才叫勾引……”她面帶怒意。
“趙謹言，我願意的…”
是他的錯，他怎麼可以恨她？他不該恨她，無論如何也不該啊！她是他的一眼萬年，是他爬出長安活下去的執念，是他所愛。
原來，她沒有一刻，曾離開過他的心，可等他意識到時，已經晚了。
她彷彿是飛蛾撲火，從樓上一躍而下，大紅的喜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像騰燒的火焰……
“不！”
他清楚看到她脖頸的血痕，在看到他的一瞬臉上綻出笑意，風聲呼呼的響，他明明什麼都聽不見，卻還是聽到她說的是，“你終於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