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消防車來了,在海里打撈半天,什麼都沒有撈到,褚黎和蘇青青兩個人都消失了。

    無邊的冷意襲擊褚黎的四肢百合,他從來沒想過,這裏的水會是這麼冰涼。

    嘴裏鼻子裏甚至胸腔裏都是冰冷的海水,他感受到了自己逐漸下沉的身體。

    腦子裏閃過蘇青青掉水時的恐慌,心裏更加着急,只是他現在有些無能爲力。緊接着,時幸那雙溫暖有愛的眼睛在他腦子裏劃過,似乎靠着這點微弱的溫暖,他的身體又暖了過來。

    蘇元辰緊張地看着水下的場景,看到楊如歸被人暗暗救了上去,囑咐那些人趕緊去救褚黎。

    她的目的絕不是要褚黎死,岸上的場景她很滿意,但是她怎麼都沒料到,褚黎竟然會跟着跳下去,直接打亂了她的計劃。

    時運迅速趕到醫院,拉住人就問,終於,在急救室門口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顧亭臻。

    顧亭臻怔怔地看着染滿鮮血的雙手,沒有說話,看了眼時運,緊緊閉上了嘴巴。

    時運看到了宋其辭,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褚黎,心裏一沉,問道,“我姐呢?你們老闆呢?”

    顧亭臻搖頭,時運頓感不妙,哭喪着臉說:“怪我,是我睡懶覺,沒有送姐姐去,是我的錯,是我。”

    宋其辭這下肯定了時幸懷孕的事實,偷偷看了眼亮眼的“手術中”三個字,給周默發了個信息。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竟然開始心疼時幸這個小姑娘。

    周默收到消息,心裏一緊,知道周雲清這小子又要鬧事,趕緊讓人封鎖消息。

    眼看雪越下越大,周默不得不加緊速度。終於,在河流下游找到了褚黎,他的身體已經僵硬了,呼吸幾不可聞。

    幸好,隨行的還有醫護,很快將人救了上去。

    不得不說,褚黎的身體素質還是可以的,身體暖起來的那幾秒,人就醒了。一張嘴就問:“青青呢?”

    周默頓了下,難耐地開口,“還沒找到,可能被衝到下游了,那裏結了冰,不好找。”

    褚黎掙扎着起身,將手上的輸液管扯了下來,針頭都已經戳破血肉,看的人有些驚心。

    “沈一豪,聯繫人,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算是砸,也要給我把冰面砸開!”

    沈一豪一開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褚黎的語氣着實不善,他沒耽誤,迅速找人。

    換上乾爽的衣服,褚黎的頭髮都已經結成冰了,他也不管周默的勸告,執意跑到現場監督。

    想到宋其辭發的消息,周爲躺在醫院的時幸說話,“你確定那人是蘇青青?那時幸怎麼辦?”

    “時幸?”

    褚黎重複了一遍,彷彿這一刻他才記起這個人,連着叫了好幾次,眼神瞬間冰冷。

    “她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親眼看到她推青青下去。”

    畢竟是好兄弟,周默也不想褚黎後悔,所以還是直截了當地說:“時幸懷孕了,孩子沒保住。”

    “嗯,送我去河邊,我要去找青青。”

    “好。”

    “什麼?”周默這次反應過來,“你說什麼?不去醫院看她了?她還沒出手術室!”

    饒是周默,也不理解,爲什麼褚黎此刻能這麼偏心,甚至說是可惡。他看到那些血都覺得觸目驚心,這人竟然無動於衷。難道說,蘇青青真的是他的摯愛?那時幸呢?之前爲時幸喝那些悶酒是什麼意思?

    看見褚黎邁着大步加速跑遠,周默無聲地搖了搖頭,感情的事情,外人沒辦法插嘴。

    褚黎腳下生風,現在沒空想其他的,腦子裏只有冰冷的河水。蘇青青身體弱,肯定受不了,他必須抓緊時間找到蘇青青。蘇青青再度消失在他眼前,褚黎接受不了,如果真出事了,他絕對不會原諒時幸。

    不對,周默剛剛說什麼?時幸出事了?

    “周默,你說時幸怎麼了?”褚黎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問周默。

    周默也搞不懂褚黎的心情,無奈地嘆了口氣,重複道:“時幸流產了。”

    褚黎大腦一片空白,只看見周默嘴脣張張合合,“你再說一遍?”

    周默張了張嘴,不明白褚黎此刻的心態,沒有說話,解開車子的門鎖,問道:“去醫院還是?”

    褚黎修長的手指穿過那已經長長了的寸頭,似乎還在掙扎,最終,蘇青青佔了上風。他猶豫不決,語氣帶着無力,說:“先去找青青。”

    時幸一直昏迷不醒,夢裏她和褚黎對峙,褚黎臉上的表情充滿厭惡,朝時幸吼着:“你生的孩子我不會承認。”

    旁邊一個小孩兒哭着跑開了,時幸看着她越跑越遠地的身影,哭着醒了過來。

    “孩子……”

    時運和顧亭臻密切關注時幸,看到她醒了,嘴裏喊着孩子,對視一眼,眼裏全是關切,卻又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時幸還這麼年輕,自己都沒有好好感受過母愛,卻又先一步體會到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時運心裏恨極了褚黎,暗暗打算做點手腳,可很快,時幸就勸解了他。

    睜開眼是白色的牆壁,果然,自己又沒有逃過醫院。耳邊是男人熟悉的聲音,時幸有些遲鈍地轉頭,腦瓜子嗡嗡地響,她看到時運的嘴型,像是在叫她。

    顧亭臻趕忙檢查了一下,發現各項指標都在恢復,放下心來,叫了句時幸,時運也跟着叫了幾聲。

    “姐”“姐”

    “時幸”

    時幸回過神,烏黑的眼眸掃了兩人一眼,下意識摸了摸肚子,之前的場景一下子在腦子裏盤旋。

    像是一場甜蜜的夢,在猝不及防中結束了。

    肚子平平的,她沒有感受到孩子的跡象,這一刻,時幸明白,她和褚黎大概走到頭了。

    她沒有哭鬧,反而極其平靜地說:“我還真是沒用,這樣都沒有留住她。”

    說完笑了出來,嘴角越扯越大。時運不明白她說的是褚黎還是孩子,有些迷惘地望向了顧亭臻。

    打完電話進來的宋其辭被這笑聲嚇了一跳,不安地問道:“嫂子,你沒事兒吧?”

    時幸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問宋其辭說:“褚黎呢?找到了嗎?”

    “嗯。”

    宋其辭也不知道說什麼,他總不能說褚黎去找蘇青青了吧。聽到周默的話,宋其辭只是發自內心的替時幸心寒。

    細細一想,倒也能理解,褚黎找了蘇青青四年,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卻活生生從眼前消失,還是自己老婆弄的,這根本沒辦法釋懷。

    時幸突然笑了,想必,褚黎應該是在找所謂的“蘇青青”吧。

    知道宋其辭在想什麼,時幸撐着起身,嘴角露出笑容:“你們都以爲那是蘇青青?”

    宋其辭愣了,反問道:“什麼意思?”

    “宋總,你能找到那裏的監控嗎?”

    宋其辭搖頭,那個地方的監控兩天前就壞了,他已經找了附近的監控,只是拍到模糊的畫面,具體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時幸突然覺得解釋也好像沒有意義了,她的孩子沒了,褚黎親眼看到她推蘇青青下去,現場又沒有監控,任誰都會相信那就是蘇青青。

    她的手緩緩收緊,抓住被子,無力地說:“你們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時運和顧亭臻對視一眼,滿臉擔憂地看向時幸,時幸卻只是把被子拉到了頭上,縮在被子裏悶悶道:“我沒事兒,你們出去吧。”

    宋其辭沒有什麼理由繼續待在病房,看了眼鼓起的被子,晃了晃腦袋走了。

    顧亭臻則是悄悄坐在一旁,看着顫抖的被子,聽着時幸沉悶的嗚嗚聲,心裏酸得說不出話。

    時運眼裏的時幸一直很堅強,如今這脆弱的模樣,讓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坐到牀腳,側過身體,抱住顫抖的被子,溫聲說:“姐,不要難過,你還有我。”

    迴應他的,只有輕輕的抽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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