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相安無事的過了幾日,溫卿甚少再露面,哪怕出門,也是獨自一人悄悄的去,偷偷的回。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山頂悄然綻放,溫卿也披着晨露回到了宅子。

    這一次,溫卿剛到家門口就看到了那道挺拔如山間竹的身影。

    細細算來,他們已經近半月不曾見過了。

    溫卿只讓沈鈺槿幾人照料着,倒未真的再去看望過。

    臉還是那張臉,俊逸出塵,氣色也明顯好上許多,但溫卿瞧着,卻感覺裴九英身影單薄了許多,從前穿的衣裳如今穿在他身上,都有些顯得大了些。

    溫卿皺了皺眉,快步上前:“昨夜剛下過大雨,今晨地面潮溼得厲害,你身子受不得風,怎如此胡鬧?”

    溫卿只是下意識的呵斥,裴九英那眉間的愁容便在頃刻間散去,那如黑耀寶石般的眸淺淺彎起:“聽聞師尊近日爲魔界之事愁苦奔波,師尊何必如此?想知道何事直接問弟子不就好了?”

    溫卿很想說,這半個月她忙着找萬劍仙宗的奸細呢,至於魔界的事,她早就探聽清楚了。

    但看到裴九英特意爲這事等她回來,溫卿到底沒忍心說實話,只是笑了笑:“正好,爲師心中已有對策,想同你商量商量。”

    溫卿剛想進門,裴九英就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溫卿的胳膊。

    溫卿回頭,疑惑的問他:“怎麼了?”

    裴九英那張瑩白的臉上莫名紅了紅,在溫卿注視的目光下,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油紙包裹着的東西,放在溫卿掌心。

    很暖和,還滾燙着。

    溫卿微微一愣:“這是什麼?”

    眼前這個在溫卿眼中的反骨少年,此刻目光竟有些躲閃,低聲道:“包子…”

    見溫卿直勾勾的盯着他,裴九英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包糖紙包裹着的糖人,也放在了溫卿的掌心。

    裴九英:“今早起得早,便去街上逛了逛,路過包子鋪,就順路買了幾個肉餡兒的,我也喫不完就給你留着,還有糖人,聽這裏的小孩說,女人都愛喫這個…”

    似乎,越說越錯。

    好像,他是特意去買的一樣。

    雖然,他本來就是特意去買的,他不善言辭,說的話也不如許羨林討人喜,也不會像沈鈺槿那樣做好喫的飯菜,他只能去街上買。

    而且太過刻意,也不是他的習慣。

    他只是聽說,溫卿寧願自己耗費光陰去查魔界的消息,也不願意打擾他養病。

    他想感謝她…而已…

    裴九英卡殼了,竟難得有幾分羞赧,他掩住脣瓣輕咳兩聲,隨即在溫卿探究的視線中急急轉身:“你…你喫吧,喫完再來找我商量事情。”

    溫卿還沒反應過來,裴九英就被那高門檻給絆了一下腳,溫卿剛想去扶他:“小心…”

    裴九英就急匆匆的,頭也不回的,跨步離去,像極了落荒而逃。

    溫卿那張絕美的容顏上浮現了絲絲笑意,眸中難得有幾分欣慰。

    溫卿很難想象,像裴九英那樣的人,竟然也會有這樣的可愛的時候。

    008看着溫卿手裏的東西,喃喃開口:【宿主,裴九英好像也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壞…】

    溫卿點了點頭,拿着東西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在裴九英願意跟着沈鈺槿他們去給南洲百姓施粥的時候,她就知道裴九英沒有那麼無可救藥了。

    但願幫助裴九英登上魔尊之位之後,他也能保持如今這般的純善,莫要因一己私情而挑起六界戰火。

    溫卿想要六界和平的心,越來越急切了。

    用過早膳,溫卿去了裴九英的房中,兩人初步定了在今晚就偷偷潛入魔界,而後找地方藏起來,再伺機而動。

    打定主意,溫卿問了裴九英一句話:“裴泫,他可是你的親生父親,你…”

    裴九英打斷了溫卿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裴九英擡眸看溫卿,沉默了兩秒,站起身,開始爲自己寬衣解帶。

    溫卿也站了起來,猛地轉身,呵道:“你做什麼?”

    裴九英手指停頓了一下,手下的動作更快了,上衣掉落在地,露出他的上半身,裴九英將身後的青絲悉數攏到身前,隨後轉身背對着溫卿,低聲道:“師尊看一看就知道弟子的答案了。”

    溫卿心下疑惑,可還是轉了身,裴九英的肌膚紋理很清晰,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溫卿剛想問什麼,就看到裴九英的後背顯露出來了一個“賤”字。

    溫卿瞳孔微縮,再緊接着,是密密麻麻的傷痕,燙傷的,鞭傷的,割傷的…

    溫卿看着都覺得渾身發麻。

    裴九英的嗓音很平靜,平靜到讓溫卿覺得,這些傷根本不是傷在他自己身上:“所以師尊,您知道答案了嗎?”

    裴九英慢條斯理的套上衣裳,溫卿看不到他後背的傷口了,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的孤寂。

    溫卿都覺得悲傷,凡間有句話叫做,虎毒不食子,但在魔界,似乎並不是這樣。

    他說:“在他眼裏,我是卑賤的魔種,所以從一出生,他就給我用蝕骨水刻上了這個字,目的就是提醒我,讓我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他兒子真多啊,多到我根本數不清我有多少個兄弟姐妹,他說物競天擇,只有強者纔可以活下來,所以逼我們自相殘殺。”

    “我殺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我已經不記得了。總之,魔界的少主是真多啊,死了一批又來一批,沒完沒了…”

    溫卿看着裴九英的背影,眸光變得十分複雜,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緊,若說她剛開始想殺裴泫是爲了任務,那麼此刻,她就是真的…想不顧一切的殺了這個禍害人間的惡人了。

    溫卿垂眸,低聲道:“爲師會幫你報仇的。”

    她也不是什麼好人,既然裴泫專做一些噁心人的事,她也不介意把魔界的刑法都給裴泫上一遍,再讓他去死。

    裴九英並未轉身,因而溫卿看不到裴九英眸中的情緒,更不知道他逐漸癲狂的神色。

    他當然想殺了裴泫了,但是他此時此刻,更想將溫卿留下。

    如果遍體鱗傷,能換得溫卿一絲一毫的惻隱之心,他都願意。

    所以…

    是時候了,我的好師尊。

    “師尊,魔界危險,裴泫肯定早就設下了天羅地網等着我們自投羅網,今晚不如就我們倆去吧,讓師兄們在外接應,以防不測,師尊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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