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英見過瑤姬的真面孔了,不然像裴九英那樣的人,又怎會輕易被心魔侵擾心扉?
若不是瑤姬頂着跟她一樣的臉…
被捆神鏈勒緊血肉的痛還歷歷在目,但溫卿卻不那麼恨裴九英了。
怎麼恨得起來呢?
他是爲了她才如此啊。
而這個時候,008再次出現了:【宿主,查清楚了,是因爲劇情崩塌導致瑤姬突然出現,擾亂了裴九英的心緒,致使他心魔發作,心中的惡纔會被無限放大,他對你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
溫卿嘆息一聲,眸中似有幾分迷茫之色。
最後她問:“可有辦法消除裴九英腦海中關於我的記憶?”
008沉默半晌:【祛除心魔就能消除記憶。】
溫卿的眼睛亮了亮,這對裴九英來說,不失爲一個法子。
他如今是魔尊了,在魔界可謂是萬人之上,他應該在魔界做他的混世大魔王,而不是因爲她,被情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裴九英是他們當中最不可能放得下她的人,因此…陌路對裴九英來說,興許會是最好的法子。
008抿脣不言,宿主啊,你嘴上說着再也不想管裴九英了,到底心中還是會對他有幾分心軟。
也是,畢竟裴九英是溫卿花費心思最多的徒弟,她自然也很想他能夠向善,能夠無憂無慮的過完漫長的一生。
於是,溫卿又獨自踏上了前往無間深淵的路。
瑤姬,瑤姬。
她這個當姐姐的,當真是小看瑤姬了。
這麼多年,她還是那麼的擅長利用人心來爲自己謀取利益。
新仇舊恨,倒真該一回報了!
溫卿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初秋的風還是較爲寒冷的,她隨意的坐在一條小溪邊歇息,喝點水。
休息好了之後,她找了竹子來開始做竹筏,用竹筏划着水往下游走,她也可以省點靈力
一邊把衣袖褲腿挽起自力更生,一邊正盤算着如何將瑤姬一擊必殺,就聽到了身側的腳步聲。
溫卿警惕的擡眸看去,那一身僧服的和尚,不是無念卻又是誰?
溫卿的手忍不住頓了頓,而後移開目光,繼續製作手中的竹筏:“你怎麼會來?”
無念仍舊是眉清目秀,清清冷冷的樣子,他面上沒什麼多餘的情緒,只是很老實的告訴她:“貧僧算出你此行關乎人間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特來相助。”
還是一樣的藉口。
說得溫卿想笑。
於是便真的笑了。
她眉眼彎彎,笑起來如沐春風,倒也不像從前一般拆穿他,笑夠了就繼續低頭忙碌,而後告訴他:“此行危險,和尚,莫要淌這趟渾水,回去吧。”
和尚固執。
聽溫卿這麼說,反而不講話了,只是默默的低頭,將自己寬大的袈裟給綁起來,而後上前幫溫卿一起去綁竹筏。
忙了一炷香之後,一個嶄新的竹筏便做好了。
溫卿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擡眸去看無念,忍不住罵了句:“倔驢。”
最終,無念還是同溫卿一起踏上了征途。
腳下是潺潺流水,耳邊是初秋的涼風,兩側的風景不停的在溫卿余光中往後倒退着。
溫卿迎風而立,一時之間,兩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無念:“是去給裴九英報仇嗎?”
她不單單是爲了裴九英,也是爲了自己。
瑤姬,是她親手封印的,如今再出來作惡,就是她的責任。
無念看着溫卿那單薄的背影,心中略微有幾分感觸。
這麼多年過去了,溫卿竟然還瘦了,想來最近這段時間,她很不好過吧。
無念的心微微酸澀幾分,他一想到他爲溫卿卜的那一卦,是凶多吉少,他就不顧一切的放下手中的事趕過來了。
他清楚的知道他攔不住溫卿,索性和她一同前往。
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他也能及時的救人。
本不該來的…
但無念亂了心,若溫卿因此行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他會無法原諒自己。
他看着這個從前老追在他身後,喚他淨玄哥哥的小丫頭,忍不住彎了彎脣。
她的側顏是那般的令人心動,周圍的美景同她一比,都黯然失色。
無念的心倏然就熱了,藏在袈裟下的手指總是忍不住的顫慄。
不知爲何,年少同溫卿那些愛恨糾葛,過了幾十年了,本早就應該模糊了,如今反倒越來越清晰了。
竹筏晃盪了一下,溫卿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無念想都沒想,就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胳膊,緊張道:“小心——”
溫卿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可很快反應過來,同無念拉開距離。
許是爲了不那麼尷尬,她像從前那樣開了玩笑:“和尚,你又壞了規矩哦,今後可不能對別的女子這樣,不然人家要說你犯戒了呢~”
“早就犯戒了。”
什麼?
溫卿懷疑自己聽岔了。
無念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再說什麼,面色緊繃,嚴肅道:“是貧僧失言。”
溫卿頓時放鬆許多,笑道:“你這話嚇得我以爲你還俗了呢…”
溫卿說完,就不再看無念,而是默默思考此去無間深淵的事。
誰知…
無念突然說了句:“若是我願意還俗呢?”
風聲太大,溫卿一時沒聽清,側目,涼風吹起她鬢角的發,讓她顯得那般的明媚如朝陽,也那般的飄渺無實。
無念的心微微定了定,袈裟下的手已經出了汗。
他大抵是瘋了。
“若是我願意…還俗呢?”
溫卿錯愕擡眸,天地間彷彿就這樣沉默了,彼此的呼吸都停滯了半晌。
她從前死纏爛打了這麼久,甚至放下顏面二求他還俗,他都不願。
如今…
溫卿的眼尾卻有些飄紅,心中那一直以來的心結彷彿在此刻,隨着溪流漸漸遠去了。
溫卿遲遲沒有回答,無念的心也逐漸沉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溫卿道:“看看前方的風景吧。”
什麼?
無念:“貧僧不懂。”
溫卿輕聲笑了笑,指着無念身後:“回頭看。”
無念沒瞧見溫卿脣角那一抹釋懷的笑,也沒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淚光。
無念當真回頭了,但除了腳下的溪流和溪流兩側的青山之外,便再無其他。
無念剛想問什麼,他聽到那人極其平靜的嗓音:
“輕舟已過萬重山。”
無念的心跳徒然停了,臉色煞白,他垂眸,在腳下的溪流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自己頭頂的戒巴。
一步錯,步步錯。
人間自此,對無念來說。
喚做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