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原本帝諾也是墨發如瀑的。
只是因爲她,苦得青絲成雪,熬到心神俱傷。
溫卿想着,眼睛就有些許紅,現在好了,今後她將用自己漫長的神生陪伴着他,好好的愛他,彌補他。
溫卿湊上前,捻起垂在她牀榻上的白髮,閉眼輕輕吻了吻。
這一吻,是心疼和愛意。
待她再次睜眼,帝諾已經在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啞聲喚了句:“娘子…”
溫卿輕聲笑着“嗯”了一聲,帝諾又道:“天醫來爲娘子瞧過身子了。”
溫卿假裝詫異:“哎呀,那夫君豈非知道娘子懷了小寶寶了?”
帝諾本來還有些擔心,甚至想罵她兩句,這麼大事,居然都敢瞞着他?
可一瞧溫卿這般小鳥依人的乖巧模樣,他又哪裏捨得呢?他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沒好好保護住她。
只能嘆息一聲,將溫卿摟進懷裏,無比憐惜的彎腰蹭了蹭她的臉頰,啞聲道:“我可真拿你沒辦法,今後就好好待在我身邊,別再瞎跑了。”
溫卿笑着抱住夫君精瘦有力的腰身,自信開口:“因爲知曉,無論我在哪,夫君都會前來相救,故而並未多擔心。”
帝諾輕聲笑了笑:“娘子,爲夫只想與你安虞一生,旁的,爲夫都不在意。所以請娘子千千萬要珍重自身,這樣待下一任天帝繼位,爲夫便帶你遊歷山河。”
溫卿笑得很甜,重重點頭。
夫妻二人在這一方天地相擁,人間迎來曙光,當第一縷陽光灑照大地,數道彩虹在天邊懸掛,美不勝收。
水天相接處,有一純正的金光正緩緩凝聚成團,或許…千年之後,受那人溫養的人間,也會將他重新生於天地之間。
那日之後,溫卿陪着帝諾,幾乎寸步不離,溫卿也頒發了新的律令:六界通婚,只要情投意合,便不算違天界律法。
對溫卿施行的新的天規律法,無人敢說一個“不”字,畢竟還有帝諾這尊不太好說話的帝尊坐鎮。
而前任天帝白巖的罪行也被溫卿一一羅列了出來,她洗刷了裴九英的冤屈,同時拿出和平協議,以天帝的身份重新簽訂。
鬼界被寒梟治理得很好,聽聞白無常還和連翹這小丫頭有了一腿,怎麼遇到的呢?溫卿在小姐妹那喫瓜,聽聞是因爲小守月呀~
溫卿身上有鬼界主後的氣息,生下守月後,守月自然繼承了一半,因而守月獨自在妖界玩耍的時候,恰好碰到了前來妖界勾魂的白無常,這不就鬧烏龍了嗎?
白無常很想知道爲什麼一個奶糰子會有主後的氣息,於是好奇害死貓,他就去拿糖哄騙小孩子了,而後被連翹打了一頓。
所謂不打不相識嘛,這兩人居然還打出火花來了。
曾經那個口口聲聲“我絕對不會墜入愛河”的白無常,每天除了勾魂就是攆着小仙女連翹追。
守月經常下界去妖界玩耍,連翹也就住在了妖界,白無常也就常常光臨妖界。
剛開始妖界衆妖還不習慣,後來發現白無常這廝臉皮厚,也就隨便他了。
沒幾年,溫卿頒佈了允許六界通婚的律法,白無常對連翹小仙女的追求就越發大膽了,小到送錢,大到送人。
終於在守月十歲,福澤四歲那年,將連翹拿下,在鬼界舉辦了一場大婚。
是的,溫卿如今兒女雙全,守月十歲,福澤四歲。守月古靈精怪,憑着實力在六界隨意穿梭,時不時去妖界找許羨林,或者去人界找江晏,亦或者去萬劍仙宗找沈鈺槿,當然了,還會經常去南海找孟今,孟今可是把小守月疼到了骨子裏,回回來都有一大堆金銀財寶,山珍海味跟着走。
偶爾呢,守月也會去魔界,魔尊裴九英,對誰都冷着一張臉,可唯獨對守月,那也是捧在手心裏疼着,變着法子的哄她開心。
有守月時不時的安撫裴九英的情緒,裴九英連殺人都不熱衷了。
守月越長大越像溫卿,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因此,受到了不少人的厚待。
而福澤越長大,則越像帝諾,性子極爲冷淡,小時候就不哭也不鬧,受了風寒也忍着不說,自己捱着,要不是在上學的時候暈倒,溫卿都要忘記這個小不點了。
也只有虛弱至極的時候,福澤纔會在睡夢中跟她撒撒嬌,明明是弟弟,在守月面前卻時常端着,一口姐姐叫得像是在叫妹妹。
守月看不慣福澤這幅悶葫蘆的模樣,時常忍不住就踹他兩下,可福澤被踹倒了也不惱,自己乖乖的撐地爬起來,淡定的說一句:“幼稚…”
於是被氣的人還是守月。
溫卿和帝諾在旁邊看得笑成一團,這個時候,福澤也會歪着頭說溫卿和帝諾:“你們也幼稚。”
於是笑得開懷的那個人變成了守月。
溫卿瞬間嚶嚶嚶的往帝諾懷中靠,而帝諾明知溫卿是裝的,還是會板着臉教訓福澤。
於是福澤便無奈的給母親大人賠禮道歉。
溫卿便高興了,拉着帝諾:“走,我們再去生一個福二澤吧。”
帝諾變了臉色,一個福澤他已經不想要了,還要一個?他不要!
但是…
誰能拒絕自家嬌妻的誘惑呀?
於是帝諾嘴上不願意,可步伐卻比溫卿還走得快一些。
萬年的孤寂,千年的等待與煎熬。
帝諾用他自身爲賭注,終在這一世同所愛之人修得圓滿。
人間縱有百媚千紅,可唯卿是他的情之所鍾。
於是,就這樣,他們有一次罷了早朝。
衆神已經見怪不怪了,見天帝和帝尊都沒來,也就自個兒回去了,剛開始還會抗議一下,後來大家見抗議無效,他們依舊我行我素,索性如今六界祥和,也沒有什麼需要操心的,衆神便也歇了搞事的心態。
而帝諾呢,從前只是不求與君同相守,只願伴君天涯路。
可隨着時間越長,這貪念也就越多。
如今倒應了凡間那句流傳的荒唐話: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溫卿常念,想以他的角度來觀摩他這萬年的日子,這是帝諾唯一不敢應承溫卿的。
不是因爲自己對溫卿那滾燙的,不堪的慾念。而是在他萬年孤寂且貧瘠的生活裏,唯有溫卿是他活下去的信念。
他這萬年,過得太苦了,苦到他每每回想起來,都無比慶幸和滿足自己當下的生活。
那些早已腐朽深埋於地下的日子,他不願再翻出來凌遲溫卿一遍。
那些苦和難,痛和殤,他一個人承受過就可以翻篇了。
無人知曉在沒有溫卿那些日子,他是靠什麼來度過一個又一個看不到頭的黑夜的。
但…
帝諾也不需要旁人知道了。
因爲他往後的每一天,面對的再也不是無邊無際的黑夜和星空了,他等到了屬於他自己的,一個人的小太陽。
要說什麼是他這輩子最遺憾的,大概是溫卿並不知道,他從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一直守在她身邊了。
那會兒溫卿問他:“小樹啊小樹,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微風拂過枝椏,在落日餘暉下隨着綠葉輕輕搖晃,那是他的回答,自此一諾千金,他許了她永遠,是千千萬萬個歲歲年年。
他看着她從籍籍無名的小仙,成長爲可擔六界蒼生的帝尊,但溫卿卻始終不知道他。
他們之間,相知相戀相愛的時間,不過短短十多年,而在這之前啊。
他們錯過了上萬年。
溫卿眯着眼睛在他懷中嘟囔了一句什麼,帝諾沒聽清,附耳去聽。
“夫君,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帝諾心中微震,忽而眼眶一紅,攬她入懷,鏗鏘有力的回答她:“會的。”
他們會共度下一個千千萬萬年,永遠幸福安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