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然大師,這塔恐怕馬上就要倒了,我們還是出去了再說吧。”
“施主,你也知我罪孽深重,就讓我留在這裏贖罪吧。”
惠然斷然拒絕。
“惠然大師,真是你殺了柏夏?”
蘇晴問道。
她很奇怪,當初惠然聽到柏秋的事,一開口便問柏夏的情況。
看起來,他好像並不知道柏夏已死。
惠然聽了蘇晴的問題,嘆息一聲:
“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當日,天禪大師要惠然還俗。
惠然也就還俗做了世俗人。
但他畢竟從小在寺院長大,對世俗的一切,都無法融入。
他十分苦惱。
柏夏對此看在心裏。
她其實也十分爲難。
她的母親,不斷的在給她介紹“好男生”。
她要是帶個和尚回家,父母,是斷然不會接受的。
思考良久,柏夏決定孤注一擲。
她想拿一筆錢,和惠然遠走高飛,從此過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她將這個計劃告訴給惠然。
惠然聽了,不覺一怔。
半晌,他問道:“你打算拿走多少錢?”
“十萬,從小金庫拿走十萬,應該不會立刻被人發現。”
柏夏對惠然說道。
“我們拿了錢,立刻走,等他們發現的時候,我們已經遠走高飛了。”
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她從小就是一個乖乖女,這一次,她要爲愛放肆一回。
但惠然聽了,不覺心頭一震。
十萬?
這不正是寺廟需要的錢?
難道菩薩顯靈,讓他在柏夏這裏,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惠然回想到此,不覺嘆息一聲。
當日的柏夏真是走火入魔,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只是,他沒有想到柏夏如此剛烈。
她發現被惠然背叛後,竟然服毒自盡了。
至死,也沒有對任何人說出過惠然的所作所爲。
她用生命捍衛了自己的愛情。
蘇晴輕輕點點頭。
看來,柏夏當日真是自殺身亡。
惠然垂下了頭。
“我原本應該一早找到她,親口向她道歉的。”
可是他卻沒有這個勇氣。
惠然悽然一笑:“這麼多年。我卻未能放下。”
他每日都在勸別人看開。
唯獨自己遇到情關卻走不出來。
蘇晴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十分冒犯的問題。
但惠然聽了,並未生氣。
他沉默了良久,半晌才緩緩說道:
“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愛指的是什麼。”
蘇晴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如此回答,那就是不愛了。
惠然頓了片刻,又開口道:
“但這些年來,我沒有哪一天,是沒有想過她的。”
他望着蘇晴淡然一笑:她一直住在我心裏。
蘇晴駭然。
惠然又閉上了眼睛。
出家人應該六根清淨。
他原本以爲自己也可以六根清淨。
可是他並沒有做到。
師傅不應該將主持之位傳給他的,他沒有慧根,也沒有悟性。
這麼多年,他仍在紅塵中的七情六慾之間徘徊。
佛祖當然會懲罰他。
他的肉體沒有病痛。
但他的心將永遠受到煎熬。
就在此時,塔裏傳來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蘇晴覺得樓板在晃動。
她驚恐的看向惠然。
但惠然雙目緊閉,看起來,一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蘇晴又看向覺能。
覺能再次喊道:“師父——”
惠然紋絲不動。
“師父——”
“你們快走吧。”
惠然決絕的說了一句。
之後,任憑覺能怎麼喊,他都不再回應。
響聲更甚。
覺能咬了咬牙,對蘇晴說:“快些出去吧。”
蘇晴知道惠然心意已決。
她只得朝樓下跑去。
覺能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到了神塔門邊。
只見王警官和小甘站得遠遠的。
見兩人終於出來,不覺鬆了一口氣。
“快點,快點——”
王警官招呼兩人。
蘇晴率先跑出了神塔。
但覺能卻在這一刻遲疑起來。
蘇晴跑了幾步,並未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不禁回頭。
只見覺能站在門內,似乎在猶豫。
“覺能師父,快些出來。”
蘇晴招呼道。
覺能看向蘇晴:“我不能將師父一個人留下。”
蘇晴大驚:“你——”
覺能關上了門。
就在此刻,神塔轟然倒塌。
蘇晴眼睜睜的看着這座百年的古塔,變成一堆廢墟。
而惠然和覺能,永遠的,留在了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