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有個劍客 >第11章 考覈
    太生湖詩會第三日,相較於前兩日的繁忙,第三日的太生湖畔就顯得有序了許多。不少身着暗黑色的護衛不斷遊蕩在湖畔旁,來回穿梭,維持着秩序和參與者的安全。

    持續了一晚的小雨依舊沒有停歇,但卻並不妨礙詩會的進行,大多數人也都清楚,相較於前兩日的小打小鬧,第三日的詩會,纔是真正的重頭戲。

    太生湖中央的幾個樓閣相併到了一起,合成了一個小島。岸邊的攤位也被許多達官貴人收購,建起了形色各異的竹棚或是簡易的涼亭。當然,相較於湖畔的貴人,真正有權勢的人早已彙集到了湖中央的樓亭裏。

    正東方向的樓臺是唐國臣子的主場建築,規模最爲宏大,卻也不過兩層,裏面盡是皇子朝臣,或是西域來使,太子和二皇子就正在其中主持詩會的準備工作。

    而像是書院、劍閣以及傳聞中的幾位大家,都還沒有到場。此時正是正午時間,詩會剛剛開始,卻還是預熱階段。

    本應處於東樓的言夏公主和李牧現在卻躲在西北角的一處不起眼的涼亭中偷偷看熱鬧。

    爲了不被別人發現,言夏此次特意換上了一身青袍,將一頭黑髮束於腦後,梳成兩個鼓起的小包子,未施粉黛,光芒盡斂,活脫脫一個陪自己公子游玩的年輕丫鬟。

    而李牧也換上一身青衣,手中把玩着言夏給搭配的一副摺扇,一幅世家公子的做派。

    兩人懶散的坐在涼亭中,百無聊賴的擺弄着桌子上的器具。

    一開始言夏還興致沖沖,結果等了小半個時辰後,卻發現其餘的涼亭中皆是有些熟悉的面孔,幾人成羣,互相打趣等待着詩會的開始。

    她便有些興意闌珊了起來。

    “那些人在幹什麼?”李牧斜倚在涼亭邊角的柱子上,看着遠處湖畔中忙來忙去的布衣工人們,有些好奇。

    “佈置試煉考覈吧?”言夏趴在石桌上,一邊小臉緊貼在桌面,瞥了眼在湖畔竹林旁忙碌的人羣,含糊的說道。

    “什麼考覈?”

    “每次的詩會,到了第三天,都會設置一些有趣的關卡,用來考覈參加試煉的才子佳人們。”言夏直起身來,揉了揉有些發涼的小臉:“一般考覈的內容都是由杜首輔設計安排,每次都不太一樣。但大多時候都和修行無關,不過每次考覈的最後階段,通常會有一兩個大家主持。

    比如上一次的考覈關卡,就是由棋癡王庸王先生坐鎮,通過最後考覈的僅有一人,後來被王先生收入門下,成爲了親傳弟子。

    這也是大多數真正對自己有信心的才子們最重視的機會,一旦被大家看重,就意味着天大的福緣和機遇,不過這幾年來,通過最後關卡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聽起來這纔是詩會的重頭戲啊?”李牧微微挑眉。

    “嗯,”言夏打着哈欠點了點頭:“不過前幾年都沒什麼人到達過最後一關,別說被大家收入門下,連被評爲甲等的才子,都少之又少。所以長安的達官貴人們,比較好奇的還是杜首輔今年又出了什麼題目,文人和官員們也都很有興趣,因爲有不少有趣的遊戲和問題,都是從這竹林裏流傳出去的。”

    言夏一邊說着,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不過當她順着李牧的視線看去的時候,卻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今年……考覈的規模這麼大嗎?”

    太生湖中央,閣樓和平臺並接在一起,穩固的像一個大型島嶼一般。而在這個人工島嶼的四角,分別伸出了一條白玉石板路,從島嶼上向外延伸,接在了湖畔邊緣上。

    而在白玉石板路的盡頭,則佈置了風格不同的四個涼棚,涼棚前豎起了四面不同的旗幟,上面分別畫上了琴棋書畫的四種圖案。

    “四林齊開嗎?”言夏張了張嘴,有些驚愕。

    “四林齊開,又是什麼意思?”李牧有些不明所以,收起了手中的書籍,平靜的向着涼棚中望去。

    “一般的詩會,都是隻開一到兩個竹林。”言夏指了指涼棚之後,那裏都有一個灰色的石板路,通向不遠處的竹林深處。

    “兩個竹林,就意味着會有兩個大家坐鎮,現在四林齊開……”言夏停頓了一下:“就是說……四大家都會親臨詩會?”

    言夏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發現四周的涼亭開始雜亂的議論了起來,大多數涼亭裏的客人們都探頭探腦的望向竹林,一陣陣有些驚訝的聲音傳播開來。

    “今年四大家都會到場?這多少年都沒發生過了啊?”

    “是啊,本來以爲今年就只有畫聖青澶先生,或者是琴法大家谷老先生主持,沒想到另外兩位大家也來了。”

    “但傳聞中,不是說書生墨折、棋癡王庸兩位大家共遊海外,尋仙問道,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呵,你還沒發現今年的詩會有什麼不同嗎?”

    “不同?……你是說……”

    “書院來人啊,而且相比於今年年末的書院大考,這詩會,也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那幾位大家會同時聚在這裏,恐怕也有把自己的弟子送入那書院的心思……那可是……書院啊……”

    …………

    雨滴從遙遠的天幕上滴落,劃過展翅欲飛的屋檐,被微風吹拂而過,飄落在了涼亭中的一抹青衣之上。

    李牧微微挑眉,聽着其他涼亭中傳來的竊竊私語,將視線放在了不遠處的涼棚中。

    “怎麼,有興趣試一試?”言夏側過頭,看着李牧的視線,輕輕眨了眨眼。

    “我怕,”李牧瞥了眼來了興致的少女,又看了眼在涼棚旁慢慢聚集起來的人們。

    “怕?怕什麼?”

    “怕我……太欺負他們了……”

    言夏聞言眨了眨眼,停頓了片刻後,才明白了眼前少年的意思,沉默片刻後,眼神分外關切的看向了面前站立的少年:

    “木子……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啊……”

    李牧沒有迴應,只是眼神愈加淡漠,甚至微微眯起,看着距離自己最近的一處涼棚,那個在雨中飄蕩的旗幟上,刻畫着一張……黑白色的古琴。

    ————

    “你,也懂音律嗎?”

    “……懂一點。”

    “嗯,應該是這樣,師傅說陛下選定的孩子,都會是很了不起的人。我很尊重師傅,也很尊重陛下,所以我一直覺得你們應該是那種驚才絕世的天才,也因此他老人家纔會被請來給你們上課。”

    “……”

    “伴生書院,一十三屋,從音律、古文到馬術、兵法,你們能學到所有世人能想象到的東西,只要你們想,只要在規則內……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們,也一直很期待着和你們的見面?”

    “師傅其實一直都對我很好,和其他的師兄弟不一樣,可能是因爲我天賦不錯,也是最有可能進入書院修行的弟子。哦,也許要除了三師姐外。”

    “不過這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我從來都不喜歡這樣逼自己,太累了。這九州那麼大,還有那麼多我還沒去看過的地方,爲什麼要把自己約束在一處?”

    “哦,你叫李牧?木子?我從你的腰牌上看到的,還沒自我介紹,我叫許清雅,從幽州來,是琴法大家谷先生的關門弟子。現在應該算是……你們的伴讀書童?”

    “嘻,爲什麼這麼看着我?我很奇怪嗎?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麼?放心吧,我沒打算對你出手,你看起來……太弱了些啊。而且在老師講課的時候,你也很認真,我喜歡對音律認真的人。”

    “嘖嘖,這麼一看,你長得還挺秀氣的啊。給姐姐笑一個看看?”

    “不笑嗎,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沒時間再繼續耗下去了,等師傅一回來,應該就得帶着我跑路了,我聽說陛下對你們這些孩子可寶貴了,要是被他老人家發現我把第九室的小寶貝們殘害成那副模樣,嘖嘖,還不知道得發多大脾氣。你這個唯一的倖存者,到時候可不能在背後告我的狀啊!小弟弟。”

    “哦對了,如果有緣的話,我應該過幾年就會回來,等……書院大考的時候吧?唉,如果那時候陛下的氣消了的話……

    到時候,我再來看你啊,順便……跟你這些廢物師兄弟們道個歉啥的。”

    落日的餘暉灑滿了整座庭院,那時候還很幼小的李牧,端坐在屋子正中的蒲團上,看着橘黃色的夕陽落在眼前的黑白色古琴,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

    而在屋子外,一身翠綠色長裙的少女背對着夕陽,踮起腳尖一步一頓,彷彿在跳動着某種奇怪的舞蹈。深黑色的絨帽下,一團黑色的柔順長髮悄悄探出頭來,露出一小截馬尾,隨着少女的跳動在夕陽下晃動着。

    潔白尖俏的小虎牙,也迎着落下的日光,映射出皎潔的色澤。

    而在寬大的庭院中……少女腳下的土地上,橫七豎八的癱倒着許多十餘歲的少年,他們都穿着統一的灰黑色服飾,有的滿臉鮮血昏迷在原地,有的被掛在了樹梢上,關節扭曲到誇張的地步。

    但無論他們是如何的慘狀,都沒有一人敢慘叫出聲,他們哪怕臉色憋的漲紅,都只是咬着牙強行抑制住身體的抖動,目光死死的盯着不遠處跳動的少女。

    鮮紅的血液在庭院裏肆意的流淌着,染紅了溼潤的土壤,少女的鞋底卻一塵不染,悠然自得的漫步走出了庭院,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

    “我好像……年紀比她大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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