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的一處高樓上,一身黑色錦衣的冷峻青年揹負着雙手,看着遠處宮道上的兩個少年說道。
宮道上的兩個少年一人一身白衣,沉默的低垂着眼簾,一人紅衣飄飄,身材清瘦。兩人沒有撐傘,只是慢慢的向着一個偏僻的庭院方向走去。
“哦?爲什麼?”
“說不出來,”二皇子李墨之皺了皺眉:“可能是在他們身上感覺不到什麼劍客的銳氣,以前的南溫陌如此,如今的沐青也是如此……”
一旁的陰影裏,走出了一個面色木訥的麻衣少年:“或許是有些,不過我倒是覺得,沒有人比劍閣裏走出來的人……更像劍客了。”
李墨之微微挑眉,冷漠的面容上劃過一絲意外之色:“你竟然也會誇讚別人?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李銘微微沉默,並沒有在意二皇子言語中的譏諷,只是看着宮道上的那抹紅衣,波瀾不驚的眼底閃過一抹微芒。
“沐青的天賦,的確很好,甚至好到了有些誇張的地步。”
李墨之微微頷首,點了點頭:“是啊,我自握劍起,便知我是天下第一。能說出此言的人,自然有着世人難以想象的天賦和自信。劍閣數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弟子,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但一旁站在陰影裏的李銘卻略作沉默,然後搖了搖頭:“不是,我說的傳言中有些誇張的,並不是這一句。”
“嗯?”
“是前一句。”
“師兄,你的劍太過軟弱,和你一樣。”李銘微微仰頭:“這句話……真的很誇張。”
李墨之聽出了麻衣少年言語中的認真和感嘆,不由得輕輕皺起了眉頭:“你是說上一代劍閣的持劍者,南溫陌?傳言說裏他沒有在沐青的劍下撐過一炷香,便被一柄木劍折碎了自己的命劍,持劍的右手被廢,劍道盡毀。”
“嗯。”
“他在長安的時候,你見過?”
“有過一面之緣。”李銘點了點頭。
“那他的天賦怎麼樣?”
李墨之有些好奇,他很清楚面前的麻衣少年也是一位劍客,而且天賦同樣很高,比長安城裏絕大多數的劍客都要高一些。
“不知道。”李銘擡了擡眼。
“不知道?”李墨之明顯對這個有些敷衍的迴應有些不滿。
“嗯,沒有機會交手,所以自然不是很清楚。”李銘說道:“但南溫陌贏了上一代的書院傳人,劍閣……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贏過了。”
李墨之聽聞此言,眼裏反而有些困惑,思索片刻才問道:“南溫陌贏了書院的那一代傳人?我怎麼沒什麼印象?”
“因爲那場問劍開始的很突然,結束的也很快,沒有給長安城裏的人任何準備的時間,就結束了。那時候……你我都不在長安。”
“很多人都不清楚問劍的結果,有許多人甚至並不怎麼了解劍閣和書院這麼多年來的爭鬥,但在那次之後,書院和劍閣之間的恩怨才被徹底的傳開,這也要多虧了南溫陌的努力……”
李墨之聞言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倒是真的,南溫陌在長安城裏的那些日子,可是每天都熱鬧的很啊。他拐着那一代的書院傳人,在長安惹了不少笑話。”
李銘點了點頭,表示對李墨之所言的認可,平靜的眼底也罕見的劃過一縷笑意:“所以那時候的長安城,被他攪的雞飛狗跳,自然也很少有人知曉那場問劍的勝者,是那個看上去不怎麼着調的混人。”
雨絲在半空中飄揚,李墨之一手撫在面前的紅木欄杆上,感受着秋意的清涼,微微沉默,卻說道:
“但他還是輸了,輸給了沐青。命劍被廢,劍道盡毀,自此劍道再無寸進的可能。”
“嗯,”麻衣少年低垂着眼簾,言語平靜:“傳聞裏他被抓回劍閣前,與那一代的書院傳人共遊大陸,卻不知道爲什麼,在洛陽大開殺戒,一夜……滅人滿門。我去洛陽調查過此事,卻是事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有人說是劍道入魔,有人說是覬覦那一家的什麼珍寶,但我一直都沒有弄懂的是,那時候書院的那一代傳人也在洛陽,爲什麼沒有出手制止,眼看着血案的發生。而且在那事發生後,南溫陌被抓回劍閣,書院的那人卻也對此事閉口不談。”
李墨之眼底閃過一抹清冷:“無非是快意恩仇之類的仇怨,不過如果真如傳言所說,南溫陌是入魔而兇性大發的話,沐青廢了他的劍道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李銘沒有迴應,只是看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些日子,便是中元節,那時候沐青會和書院的傳人試劍。你覺得……誰的勝算更大些?”李墨之轉頭問道。
李銘思量片刻:“可能是沐青吧,雖然我並沒有見過書院的來人,但我到現在爲止,都沒有察覺到沐青流露出絲毫的劍意,無跡無形,就像是個不修劍道的平凡少年一樣。”
“這一點……你不覺得和那人挺像的嗎?”
“那人?”李墨之微微一愣:“誰啊?”
“你我都惹不起的那人……”李銘看李墨之還是一臉疑惑,沉默了片刻,幽幽憋出了一句:
“南溫陌來長安的時候,我們不在這裏,你還記得是爲什麼嗎?”
李墨之聞言身體頓時一僵,冷峻的氣息一泄,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們倆都找藉口出去避風頭了……”
高樓中的兩個少年,突然默契的安靜了下來,各自看着遠處的風景,不願意再繼續談論那段黑暗的日子……
很久前的宮裏,每逢初冬將至的時候,有個藍裙少女就會突然變了個人一樣,心情格外的暴躁易怒,連太子殿下都小心翼翼,謹慎的熬過這一段一年中最痛苦的時間。
但某一天的黃昏,兩個無知的少年在爭鬥中,不小心打破了一盞占星閣前一代星師遺留下來的琉璃盞,於是在那個秋雨瀟瀟的夜裏,夜幕下的皇城中,遍佈着兩個少年被追殺的慘叫。
第二天一早……那兩個少年便灰溜溜的逃出了長安,等到初冬過後有一段時間纔敢回來。
“那個時候的沐沐姐,真的下手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