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和我打?”
李牧輕輕地笑了笑,直接簡單,平靜自信:“僅止於占星之術。”
“看樣子你很有自信?”
“當然,”李牧隨意的抹了抹滿臉橫流,滲人至極的鮮血:“殿下雖然天資絕世,冠絕星空,但或許……並沒有您想象的那麼無人能及。長安外是唐國,唐國外是大陸,大陸上有云霧,雨霧之上……還有不可知的星空啊。”
“我想,我說的已經很委婉了。”
洛理思索了片刻,然後輕聲笑了一下,眼睛裏是不清不明的異色:“你是在暗示我……坐井觀天?”
“也不算吧,殿下您在我的記憶裏,應該能勉強排進……前五?”
“勉強嗎?那五個人裏,可有你的位置?”
李牧微微沉默,略作猶豫,然後搖了搖頭:“我忘記了,那還是……前十穩妥些吧。”
聽着少年言語中隱約流露出的意味,洛理沒有生氣,反而眼底有些明亮的光芒,然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但你不會是信口胡說的吧?”
“我就站在這裏,殿下……試一試不就知道了?”李牧的語氣愈加平靜,也越來越……囂張。
快死的人,總是有肆無忌憚作死的資本。
黑白光暈亮起,棱角分明的棋盤,再次浮現在了雪地之中。
洛理白衣飄飄,眼底卻格外的靈動和好奇,一大堆乳白色的棋子從半空中稀稀拉拉的掉在棋盤上。
而身體輕輕搖晃的李銘,卻輕笑了一下:“殿下,拿出點真本事吧,我們一招定輸贏。”
看上去有些不知死活的青衣少年,吸了吸鼻子的血泡,皺眉想了想又無奈的說道:
“也是條件不允許,我撐不了多久了,您看我們要不盡量從簡些,爭取在我死前結束這次比試吧。”
黑芒驟起,卻沒有凝結成棋,李牧一手撈起滿臉無知的胖狗,放在眼前對視了片刻。
胖狗苦起小臉,但猶豫片刻,還是認命的點了點頭。
李牧和胖狗的身影漸漸融入黑芒,融入陰影,也融入了夜幕。
一片的漆黑之中,一雙猙獰猩紅的眼睛緩緩睜開,死寂和暴虐交雜,突兀卻又詭異的和諧。
棋盤的一邊,虛空之中慢慢凝結出了一個龐大壯碩的身影。
身影橫於天際,蒼然而冷漠,漫天的屍氣席捲而來。一晃之下,便撕破了白子交織而成的星空。
這是屍王將臣的本源虛影,生於星空遠遊萬古,是爲星海古屍!
白子一一破碎,像是風吹過的沙塵一樣一觸即散。
洛理凝神仰望,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一抹肅然。
當將臣虛影如同一座山嶽般傾倒而來的時候,一根龐大死寂的手指狠狠壓來,像是欲碾碎少女一樣冷漠無情。
但白紗輕舞,洛理平靜的仰起頭,一顆顆白色棋子再次浮現於虛空之中,佔據了整個天幕。
未等巨指落下,所有的白子便轟然破碎,化作了點點星光,凝結成了一片更爲龐大,更爲浩瀚的星海。
依然不夠。
洛理很清楚,哪怕星海在如何龐大深邃,對於星空古屍將臣來說,只是絲絲縷縷的細雨。
她需要從星空之中,找到真正能夠與將臣同等階級的東西,而且她必須很熟悉,才能在星海中編織而出。
星芒閃爍,巨指橫壓之際,白衣少女輕輕的閉上了雙眼。
一縷紫氣……自星海深處而來,紫芒微亮,輕而易舉的穿透了灰色的巨指。
一顆龐大璀璨的星辰微微抖動,鎮壓了所有的星光。它漠然孤傲,佔據了萬古的夜幕,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着所有的星辰。
它是唯一的一顆……帝星!
夜幕之上,只可有帝星璀璨。柔和的紫光輕輕灑下,溫柔的籠罩住了自己身下的白衣少女。
洛理輕輕睜開眼簾,眼底有着一絲疲憊和倦意。
從星海之中召喚帝星,即便是對她來說也是有些喫力,甚至已經接近了自己的極限,這也算是自己最後的一手了。
但對付眼前的局面,應該已經足夠了……
洛理眼神微動,頭頂龐大璀璨的帝星便向着對面的凝厚的夜幕砸去。
漫天的紫芒輕鬆的驅散了夜色,帝星虛影摧枯拉巧的壓碎了煞氣和殘留的屍影。
“嗷嗚~”
黑幕中傳出一聲色厲內荏的狗叫,一隻肥碩的胖狗緊閉着眼睛,張牙舞爪的向着帝星虛影撲來,然後狠狠的撞在了上面。
“噗~”
圓潤的肉球一觸即飛,胖狗哀嚎一聲,兩眼一閉,浮誇的在半空中噴出一陣墨黑色的霧血,然後一頭栽在了雪地裏,
短腿向上,微微抽動,然後無力的垂了下去。
洛理無奈地瞥了眼胖狗,思緒和注意力倒是被分散了一絲。
不過很快,帝星一頓之後便恢復了不可阻攔的前壓之勢,撞碎了所有的夜幕,照亮了青衣少年的身影。
李牧微微擡頭,眯着眼睛,眼角滲血,消瘦的青衣鼓起,在龐大帝星的襯托下顯得無比的渺小。
但他還是笑了,笑的很開心,很肆無忌憚。
這三年來,憋屈收斂了太久,最終卻得到了這樣的結局?
我可去他媽的啊!
少年惡狠狠的吐了口氣,滿不在乎的向着空中虛抓,像是撈過來一隻破舊的拖鞋,或是粗糙的磚頭,泄憤似的抽打着攔在面前的髒東西。
命運愚弄你,你就抽它丫的!
半空之中,一塊平平無奇的青色墓碑憑空浮現,如同被握着的板磚一樣,簡單直接的抽在了俯視一切的帝星之上。
沒有震動,沒有僵持,帝星就像是一顆普普通通的圓球,被墓碑抽回了星空深處。
洛理真真切切的愣了一下,有些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努力的理解着發生了什麼事。
但識海里青芒翻涌,李牧的思緒越來越凝結,也愈加的遲緩。
於是少年好像失心瘋了一樣,眼底閃過一抹惡狠狠,抓着板磚便對着對面的白衣少女丟了過去。
洛理蹙緊眉頭,對於少年放肆的行爲,第一次在眼底閃過了一絲惱火。
有些破碎的白袖飄揚,漫天的星海一下子擴散而開,像是被某個惱怒的少女一把從桌面上拂下一樣。
巨大的白衣虛影籠罩了整個星海,恍若幕畫破碎,才顯露出持筆的主人。
白衣降臨,羣星亂。
帝星如何?命運如何?在白衣少女的眼中,星空雲霧從來都不在頭頂,只在稍遠些的前方而已。
世界上從來都沒什麼值得她敬畏的東西……
你又裝啥啊?
袖袍輕舞,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於星海之後伸出,直接抵在了青色石碑之上。
青衣少年微微失神,無意識的搖了搖頭,一拍身旁裝死的胖狗。
“嗷嗚~”
一隻龐大虛幻的狗爪子探了出來,一下子壓在了青色墓碑之上。像是胖狗自己在下棋一樣,將青色的棋子壓落在了棋盤上。
青白交織,棋盤破碎。
當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胖狗翻着白眼吐着舌頭,無力的埋在了雪堆之中。
而青衣少年眼角不斷的流淌着溫熱的鮮血,衣袖破碎,一屁股跌坐在了雪地之中。
有些涼。
李牧眼神有些模糊,怎麼也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但他還是無比輕鬆的笑了笑:“殿下,看來這次是您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