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辦?你是道士,我又不是。快想想辦法,嘖,她好像看過來了。”
“我都說了別進來別進來,你非不聽。現在倒好了,小命都要交代這裏了,嗚,我還年輕啊,還沒結過親呢。”
“結親?你不是道士嗎?”
“道士怎麼了?誰規定道士就不能結親了?不同的派系和道觀規矩也是不一樣的。”
“那你們道觀允許道士結親?”
“不讓。”
?
“所以我最近在考慮換個道觀。”晏清一臉嚴肅認真,但李牧卻看不見,因爲那個小道士躲在了自己的身後,連影子都不願意露出來分毫。
“那你得先活着從這裏走出去。”李牧面無表情,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你現在能告訴我,遇到紅戶意味着什麼了吧?”
“黑戶見人,白戶酬道,紅戶恪守屍墓。”
“嗯。”
“所以如果你不是屍體,卻遇到的是紅戶出村迎接的話,便只有一種可能。”晏清微微頓了一下,默默嚥了下口水:
“村子裏的黑戶和白戶……都死絕了,只有這種情況紅戶纔會出村迎人。”
李牧默然,沉默片刻向後退了一步。
僵硬的背部撞到了小道士的鼻尖,撞得身後低聲痛叫了一下,晏清不自覺的流出了痠疼的眼淚。
“走。”
“走哪啊?”晏清沒好氣的揉了揉鼻尖:“一望紅戶路皆斷,前面是村子,後面也是村子。”
李牧順着小道士的視線看去,原本來時的道路已經不知不覺變了一個樣子。狹長的小道,在陰雨綿綿中變得看不清盡頭,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村影,和依稀的一抹紅色。
“這是沒道理的。”
晏清無語的搖了搖頭:“只是最基本的鬼打牆而已。”
“你是道士。”李牧嚴肅的說道。
“我不是趕屍人,還要解釋多少次?”晏清有些惱羞成怒。
李牧並不理睬,只是沉默的指了指他背後的大木箱,裏面還揹着一個不這麼聰明的小殭屍。
晏清愣了一下,隨後明白了李牧的意思,面色卻突然嚴肅了下來:“卿卿不是一般的殭屍,她……是不同的。她很懂事,也有自己的感情。莫兄,我希望你不要帶着偏見去看她。”
李牧默默搖頭,解釋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的箱子……空了。”
晏清呆了一下,然後猛然轉身,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李牧揉了揉太陽穴,善意的將大木箱從晏清的背上取了下來,然後對着小道士指了指空蕩蕩的裏面。
“這麼大的屍,沒有重量的嗎,什麼時候下去的你都感覺不到?說丟了就丟了啊?”
晏清有些惘然,滿目茫然的搖了搖頭:“沒啊,我可能被紅戶嚇到了,有點緊張,根本沒有意識到卿卿什麼時候下去的。”
李牧摸了摸鼻尖,輕輕挑起眉頭:“那小東西,會不會是提前察覺到了危險,然後把我們倆賣了啊?”
“不會的,”晏清滿臉認真:“卿卿不是那樣的屍。”
然後他沉默了片刻,指了指李牧的懷裏:“和你的那隻胖狗有屍品上的區別。”
李牧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無視懷裏被綁成了糉子還拼命掙扎,想要逃命的胖狗:“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這麼僵在這裏?”
晏清默默的點了點頭:“紅戶不會出村子,只要不進去,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李牧面色平靜,又皺着眉繼續問道:所以你現在是要去哪裏?”
向着村子動身的小道士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進村子,找卿卿,她走不遠的,應該是迷路了。”
“莫兄你不必陪我一起冒險。”
“是啊,你說得對。”李牧點了點頭,一臉認真的說道:“那你能鬆開我的袖子嗎?”
懷裏的胖狗仰起頭來,嘴巴被布條塞住,卻依舊不住的低點着頭。很顯然,它也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危險,不想靠近那個村子。
晏清默然,然後轉過身來,對着李牧伸出了右手。
李牧微微一愣,然後從自己的包裹裏掏了掏,交還給了小道士的那柄桃木劍……
還有一打黃符,兩件墨斗和一隻……大公雞。
晏清搖了搖頭,執着地繼續伸出右手。
李牧嘴角抽了抽,然後無奈的點了點頭:“我還是和你一起進去看看吧。”
“不要勉強。”
“要的要的。”
不顧懷裏胖狗的瘋狂掙扎,李牧把遞出去的黃符、墨斗和公雞收了回來。其實對他來說,法器什麼的並不重要。
雖然是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但反正小道士也打不過自己,那件法器賴着也就賴着了。
只是葬屍村並不像小道士所說的那麼簡單,待在外面也未必安全。
是的,李牧一開始就知道這裏是一個葬屍村,畢竟此地離自己的山谷並不算遠。而且屍潮爆發,自己又怎麼可能對這種邪性的村子一無所知?
長安裏的帝經閣有很多書籍,李牧在那裏讀了很多書。
其中就有一本關於趕屍人,也關於葬屍村。有一點小道士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及過,那就是趕屍人們不燒掉屍體,並不只是忌憚怨氣和功德。
而是在一些的葬屍村最深處,經常會餵養着什麼東西。
無過只求心安,但利益纔是驅使人不辭辛苦的唯一誘因。
紅戶出村,可能就意味着餵養的哪件東西已經成熟了。而自己的那個師伯,或許就是看上了村子裏的東西,才迫使他來先探查一下。
投石問路,自己便是那塊石頭。
只不過小道士比較倒黴,被石頭綁架了過來。
捉屍驅鬼,本就是道士的專業領域,李牧又怎麼可能放過這種得力助手,自己一個人當石頭呢?
所以還是要進村子的,不然那個師伯可能沒那麼好的耐心,會從身後的密林某處鑽出來。
那情況多尷尬啊。
李牧搖了搖頭,抱着懷裏還在掙扎的胖狗,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着小道士問道:“我記得,狗血是不是能驅邪退屍來着?”
懷裏的胖狗愣了一下,然後僵住身體眨了眨眼睛,有些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
“不是,”晏清說道:“是黑狗血。”
胖狗小眼睛一掃,是黃色。它仔細確認了幾下,然後身體微微的放鬆了些。
但某個青衣少年思索片刻,又接着好奇問道:
“那如果把黃狗染成黑色呢?會不會有用?”
胖狗眼皮抖了一下,然後嘴角咧了咧,哪有這麼兒戲。但隨後小道士的迴應卻讓它愣在了原地。
“嘖,好像是可以的。”
懷裏的那坨肉球徹底的安靜了下來,並懂事的開始裝死。
李牧和晏清迎着小道慢慢向前,兩個少年距離那個寂靜的村莊越來越近。
天空飄灑着濛濛細雨,小路的兩旁偶爾會有森白色一閃而過。草莖在風雨中搖曳,翠綠之中卻又有一絲別樣的鮮紅。
雨淋白骨血染草,遙遠的村子裏,依稀傳出了陣陣的嗩吶聲,淒涼悲愴,悠然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