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丹田近乎乾涸的時候,銀白色的短劍光澤明亮到了極限,像是一抹小太陽一般照亮了整個庭院。
劍芒吞吐,寒芒逼人。
李牧眼神冰冷平靜,輕吐一聲:“去。”
一抹銀色的閃電斬開了庭院中的夜色,轉瞬之間便來到了紫屍的面前。
紫色的小盾微微擡起,與銀色的閃電相觸一下,然後轟然破碎。
短劍沒有一絲一毫的停歇,帶着無可阻攔的銳氣,直奔紫屍的瞳孔而去。
李牧面色蒼白,氣若游絲,但眼神微亮。
“咔嚓~”
耀眼的白晝中,傳來了某件東西斷裂的聲音。
光芒散去,短劍恢復了原本的暗淡,然後掉落在了泥土之中。微微一顫,便……斷裂成了兩半。
紫屍擡起頭來,面色平靜如常。在它的右手之中,一柄暗紅色的古劍傾吐着絲絲縷縷的劍芒。
李牧苦笑了一聲,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東西便是那柄劍啊,果然是……不同凡響。”
紫屍微微沉默,眼神依舊深邃,只是看着李牧問道:“汝可知吾之名?”
李牧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抹冷芒。既然自己已經底牌盡出,依舊拿這條紫屍毫無辦法,那就只剩下最後一招了……
跑!
溜!
撤!
有靈盾術相護,應該並不困難,只不過自己是來救屍的,但那隻小殭屍去哪兒了?
不會已經被吃了吧?
李牧目光遊離,在庭院之中並沒有發現小殭屍的身影。但餘光一瞥,突然透過石門的幕簾,看到一道瘦弱的身影,蹦蹦跳跳的離開了院子。
然後……順手關上了大門。
……
李牧沉默,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心底的情緒。
但下一刻,他便看到紫屍身體一顫,磅礴的屍氣凝結成了紫色的晶體,附着在了紅劍之上。
然後劍尖輕擡,紫屍雙手緊握,狠狠的劈砍在了薄膜之上。
在李牧有些錯愕的眼神中,薄膜和劍尖相交的地方,劍尖浮現了一抹紅色的裂痕。
紫屍再度用力,手臂肌肉虯結。
“咔嚓~”
又是熟悉的破碎聲,劍尖突破了薄膜,而那隱於虛空之中的黃符也轟然破碎,化作了點點微光,照亮了整個庭院。
一道龐大精純的道氣洶涌而出,化作了一道颶風,吹拂過了整個庭院。
樹枝微顫,樹影搖晃。
整個庭院都被颶風颳的一團糟,只不過的確沒什麼殺傷力而已。
颶風停歇,紫屍依舊毫無傷痕,持着紅劍站在原地。
但李牧依靠在牆角的陰影中,身體卻微微的頓了一下。
一根枯枝一樣的條狀物被颶風吹到了自己的腳下。
李牧彎腰撿起,發現是……一柄黝黑的古劍。
李牧微微沉默,眼底有些懷念和複雜。自己一直都是個劍客,都已經快記不清多久了。
只不過始終都缺一把趁手的劍,但現在……好像有了。
紫屍擡起右手,紅劍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威脅一樣,突然兇芒大盛。
一縷縷深紫色的屍氣染上了一層暗紅色的血霧,然後附着在了紫屍的體表。
紫屍眼中的清明被兇戾淹沒,嘶吼一聲,便向着李牧猛然衝了過來。
“嘖,這樣的爭鬥,真是挺沒有美感的。”
李牧卻輕聲笑了笑,眉眼中有着些許的寧靜。
丹田之內的丹核碎裂而開,化作了絲絲縷縷的精純靈力融入了其中,流淌到了各條經脈。
李牧輕輕擡起劍尖,微微側頭。
一顆血紅色的猙獰星辰遮住了庭院的上空,然後又是一顆升起。一顆……接着一顆。
九顆“血星”橫掛在天幕之上,好像從遙遠的唐國竹林,穿越到了這這偏僻的小院子裏。
一陣陣波浪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汪洋血海,橫空而來。
紫屍突然停下了腳步,眼中盡是凶煞和掙扎。
李牧卻輕吐了口氣,眼神清澈,有些痛快的揚起了嘴角:“我說過我也是個劍客,而且對於劍術,我其實也很……了不得啊。”
血海凝結,於虛空之中傾瀉而下。
不過海中並沒有屍山,也沒有“骨星”的存在。
因爲李牧劍尖遙遙一指,黑芒涌動。
紫屍的額頭、胸口和丹田之處,便有三枚森白色的骨骼開口,像骨花一樣緩緩綻放。
漫天的血海分爲三股海流,一下子傾瀉而下,順着洞口瘋狂的涌進了紫屍的體內。
紅劍掉落,跌入塵土,微微的哀鳴顫抖。
紫屍肌肉虯結的身體瞬間凝固,一身煞氣陡然泄露而開,化作了絲絲縷縷的紫色霧氣,消散的無影無蹤。
……
樹影斑駁,李牧持劍而立,看着漫天的雨水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不跟小道士解釋黃符的下場。
自己還是很窮,就先……欠着吧。
黑髮垂落,李牧這時才發現,面前的紫屍和密林之中所見到是時候相比,多長出來了很長的頭髮。
但很乾淨,甚至是很柔順,比自己的髮質還要好些。
難道殭屍中也有愛乾淨的特類?還懂得養護頭髮?
但他沒有問,因爲現在問那種問題,並不符合現在的氣氛,有失風度啊。
紫屍卻身體一軟,跌坐在了泥土之中。眼神中沒有一絲一縷的煞氣和暴虐,反而無比的安寧平靜。
他這次真的跟一個沉睡了很久的中年人一樣,仰頭看着庭院和枯樹,沉默而悵然。
李牧微微側頭,對着清醒過來的紫屍挑眉問道:“你現在想起來了什麼嗎?”
“吾的名字?”
“嗯,你問了我很多遍,我把你體內的屍氣拔盡了,這樣你或許能自己想起來。”
“不怎麼好聽的。”
“我堅持。”
那人仰首看着漫天的雨絲,安靜了許久,卻突然輕輕的笑了笑。有些懷念,也有些別樣的安然:
“記得不錯的話,應該是……王二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