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並不難,生前爲人族,姓名爲忌諱,屍族之中除了你之外我也想不到什麼其他的了。”
李牧也放下了手裏的棋子,然後說道:
“其實你也沒有騙我,不瞭解你的人會覺得你是屍族的四大源屍中存在感最低的那一個。但其實葬身成屍之前,你在人族的身份要遠比世人知道的……尊貴?”
“我是上古皇族,而且死後被祭祀了近千年,睡都睡不得安寧。”
贏勾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我並不感激給我修繕金身的那些無聊之人,他們覺得我是人族和屍族聯盟的祭品,爲人族犧牲,但其實我是自願的。”
李牧微微挑眉:“傳說是真的?”
“當然,遺失紀元有好幾場席捲整個雲霧大陸的萬族戰爭,其中便包括了人族和屍族的聯盟對抗另一個種族。那時候屍族中有神話生物的遺體復生,比人族還要強盛些,我便被作爲聯盟的紐帶被送往了屍族。”
“後來呢?”
“後來?”贏勾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李牧:“人族贏了,那個種族被趕往了星空。而屍族,輸的一敗塗地。”
李牧看了眼繁雜的棋盤,安靜片刻後對着年輕人說道:
“所以你一開始便選中了我,不是因爲我看不見,而是我們之中……有人認識你,或者說對你很熟悉。”
贏勾點了點頭,不過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李牧一眼,別有深意的問道:
“那你覺得你們之中,到底是誰對我很熟悉呢?”
李牧身體微頓,擡眼和年輕人對視着說道:
“無非是胖狗,或者……卿卿?”
“卿卿?”贏勾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江寧?”
“嗯,胖狗有將臣的血脈,卿卿她……”
李牧有些猶豫,沒有接着把話說完。
“她很古怪?”
贏勾卻不在意的接過話頭:“其實你的猜測我也不確定,沒人知道那丫頭心裏在想什麼。老頭兒陷入沉眠,屍族便被交付在了她的手裏,我和老二都不過是副手而已。”
“後卿生於水澤,精於詛咒和魂魄,所以化身無數。你身邊的那隻小殭屍可能是江寧本魂,也可能不是。不過也沒有差別,酆都之事本就是她一手策劃的,她會來,看小殭屍會不會被本魂吞食就清楚了。”
李牧卻在安靜了片刻後,有些突兀的問道:“你們……去過長安?”
贏勾點了點頭:“嗯,血禍死城之前我們三人都去過唐國境外,只不過我和旱魃沒敢進去,她沒有和我們一起。”
“是爲了將臣?”
“我不知道,”贏勾搖了搖頭:
“我只是無聊順路而已,老二自幼便被大兄揍着長大,可能是去吐口吐沫也說不定。江寧嘛,大兄倒是一直最寵她,連自己的心脈都割捨在了冥河岸邊,所以她應該是去找大兄的。”
李牧似乎想到了什麼,對着贏勾問道:
“傳聞中旱魃食將臣一臂一腿補足本源,後卿依靠將臣的心脈得以從冥河之中甦醒。可你的軀殼作爲先天薄弱的人族,蛻成源屍本應該是最爲斑駁困難的。你真的和將臣毫無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大兄和我相識最短,可對我是最好的啊。我是所有寄生蟲中……喫的最多的一個,喫的有些腫脹,喫的有些……噁心。”
山風吹拂而過,一片落葉掉落在了棋盤之上。
贏勾放下了手裏的棋子,然後將手裏的星牌丟給了李牧:“下不過你,認負。”
李牧擡手接過,卻發現手裏的星牌呈藍紫色,只有巴掌大小。
其上花紋古樸繁瑣,色澤深邃凝實,而在星牌的最頂處,有一個灰黑色的“一”字。
“以後用得上?”李牧擡眼問道。
“未必。”贏勾卻詭異的笑了笑。
“爲什麼?”
“你猜?”
李牧將手裏的星牌收入袖中,眼神平靜的問道:“你反悔了?”
贏勾搖了搖頭:“算不得反悔,你並沒有猜出我的身份。”
“贏勾不算?”
“算的,如果你在洛陽城裏早些出來的話。”
李牧明白了什麼:“但現在的你不是你?”
贏勾點了點頭:“你晚了一步,石廟裏祭拜的石像是贏勾,我也算是一部分的贏勾。”
“所以?”
“所以你還要猜。”年輕人莫名的笑了笑:
“猜另一個身份。”
深山中落葉飄零,樹林裏蔭影斑駁。
草地上卻再也沒有什麼棋盤。只有一尊半塌的石像癱到在正中。
石像上遍佈青苔,像是本就在這裏擺放了許久的歲月一樣。
一個年輕人盤坐在石像之上,撐着手右手看向石像之下的李牧。
李牧擡眼望去,發現年輕人身上從原本的黃衣變成了一身普通的灰袍。
而在他的臉上,卻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五官輪廓,只有模糊的一片。
“還要換件衣服嗎?”李牧平靜的問道。
年輕人微微沉默,然後點了點頭:“生活需要些儀式感。”
李牧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了半塌的石像:“這是贏勾的遺像?”
“是神像……不過也差不多。”
“那我要猜的應該不是贏勾上輩子的身份吧?”
“當然不是,”年輕人點了點頭:“那多無聊。”
“我要猜的是你?”
李牧雖然是對年輕人所說,但看向的卻是身旁的山林和小道。
“或者說是祂。”年輕人迴應道。
“荒唐山啊,某一尊神話生物,還真有些難度。”
年輕人笑了笑:“這次,真的沒有提示了。”
李牧眼簾微動,看着石像之上的年輕人說道:“幾次機會?”
“一次。”
“五次?”
“兩次。”年輕人側頭。
“四次?”
“三次。”
“成交。”李牧點頭接受,但他安靜了片刻卻又笑了一聲:
“如果我一次猜中,有什麼獎勵嗎?”
年輕人安靜了片刻,意識到了什麼,頗有些無奈的看向李牧:
“我是不是……又中圈套了?”
李牧聳了聳肩:“招數不怕舊,管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