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成海面色慘白,他明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卻隱約預料到自己的金丹潮汐之路應該就到此爲止了。
他一路走來並不順利,在萬草洞窟裏遇到了一個青年道士,也遇到了一個怪力少女。
自己的儲物袋被洗劫一空,甚至連道心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但其實和現在相比,那層陰影反而像是個玩笑一樣。
風成海低下了頭顱,他不敢再看一眼頭頂的觀音像。
陰影如潮水般蔓延而來,將自己的道心侵染殆盡。
風成海後悔了,他後悔自己來到了帝淵城,也後悔參與到了佛陀之戰裏。
當然,最讓他後悔的是自己親眼看到了這尊觀音像。
如同夢魘腐蝕心靈,不消不散,難以磨滅。
而這個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了一道詫異清冽的聲音。
“喲,這不是風家的小天才嗎?四木沒殺了你啊?”
灰色的身影從空中飄落,時天運側了側頭,然後平靜的笑了笑:“好久不見。”
風成海僵硬的擡起頭來,眼神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灰袍青年:“時天運?”
“是我,不然還能有誰呢?”時天運說道:“你本來應該死在外面的,這樣也不至於讓我這麼尷尬。”
“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
“差不多,在金丹潮汐外面的時候沒有,但你在裏面找我算了一卦。”時天運笑了笑:“你運氣不怎麼樣,註定會死在這裏。”
風成海身體微僵,眼神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灰袍青年:“你算計我?”
“不是算計,沒這麼難聽。”時天運搖了搖頭:“更多的算是推波助瀾,如果你不來找我,我也不會閒着沒事去獵殺你。簡單來說,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而已。”
風成海聞言頓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不會死在這裏。”
“我知道,你在風家留了盞魂燈。”時天運不以爲意:“殺不死你,只能留下來你這具身體而已。但對我來說,也就夠了。”
“你不怕和風家結怨?”
“結怨?”時天運愣了一下,然後詭異的笑了起來:“我和你們風家結的怨,可是有太多年頭了。”
“你不會覺得風天南那小子滿世界追殺墓生道派,單單是爲了聲張正義吧?”
風成海聞言徹底的陷入了疑惑之中,他覺得自己隱約摸到了什麼東西,但卻又被一層迷霧籠罩着。
不過很明顯,時天運並不是很在意隱藏自己,他決定讓風成海死的瞑目些,所以直接吹散了迷霧。
“墓生道派有十隻老鳩,這些老鳩無數年來只做兩件事。一是給自己下輩子找個合適的容器,二是不停的尋找一個真正有資格承載祖鳩將臨的軀體。”
“祖鳩的左道在某種意義上賜予了老鳩們無限的生命,只要祖鳩能夠從沉睡中甦醒過來,真正的活在當世。你們墓生道派便有可能永生不滅,永遠的流傳下去。”
時天運說道:“但找到一個合適的容器和其麻煩?人族先天體弱,儘管後天擁有着無限的可能,但對於祖鳩這種神話生物來說,還是太脆弱了些。”
風成海卻眯了眯眼睛,說道:“這和我們風家有什麼關係?”
“風天南殺了七隻老鳩,其實不是替天行道,而是事出有因。”時天運說道:“你們風家的祖陵裏,有一具老祖的屍體被盜了。”
風成海愕然的擡起頭來,卻看見對面的灰袍青年無辜的笑了笑:“是我盜的,我那時候需要一個容器。”
“你是老鳩?”
風成海頓時有些頭皮發麻,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名滿海國的天才妖孽,身體裏棲息的確實一個無比蒼老的靈魂。
“算是吧。”
風成海瞳孔緊縮,眼中明暗交雜:“鳩三已經死了,鳩二是外面的那尊無面如來。”
“他叫四木。”時天運糾正道。
“所以,你就是那個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大鳩?”
“大鳩這個詞也太隨便了些。”時天運搖了搖頭:“在古時候,老鳩只有三隻,天鳩、地鳩和人鳩。人鳩已經死光了,四木是地鳩,你可以叫我天鳩。”
“你盜了我家老祖的身體,然後躲了起來?”
“不是躲了起來,是把你家老祖的身體當作誘餌,也可以說是祭品,來得到我現在這具身體。”
時天運笑了笑:“你家的那個老祖身體,其實還挺羸弱的。”
“大乘期修士的遺體還很羸弱?”風成海眯了眯眼睛:“那我倒是很好奇,你現在的這具身體是什麼恐怖的來頭。”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家老祖最多算是個僞大乘,還是不修劍體的那種。”
時天運有些嫌棄的咂了咂嘴:“跟我現在這具身體的確是沒法比。”
風成海面色有些難看,但依舊想在臨死前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於是他繼續問道:“是嗎?我倒是想見識見識,到底是什麼軀體有這麼大的來頭。”
“你想知道?”時天運身體微頓,詭異的笑了笑。
“嗯。”
時天運沒有直接明說,而是意有所指的側了側頭:“你不可能在帝淵城裏贏我,軒轅天一不可能,書院的人也不可能。這裏是我的主場,是我這具身體的主場。”
面對時天運模糊不清的言語,風成海皺了皺眉頭。
但當他擡眼看向時天運的時候,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是……”
時天運笑了笑,眉心一點硃紅鮮豔如血。
一隻墨黑色的巨掌從天而降,抹去了這個貪心的風家天才。
“我是?”
時天運擡了擡手,一枚黑色的令牌從半空中浮現,然後掉落在了他的手裏。
“我是誰呢?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帝淵城內,一尊龐大的觀音噬佛像站了起來。
撐碎了石塔,湮滅了所有的佛陀。
自此,世間無佛。
只有觀音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