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安居樂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人人自給自足,有自己的理想和憧憬的未來。”
“那我建議,你還是少做點夢比較好。”
開篇共有三行字。
李牧讀完之後卻不由得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手裏的書名:“是《海國史》沒錯啊,怎麼讀起來……像是某個人的自傳一樣?”
書頁翻動,這個青年劍客突然來了些許的興趣,坐正身子,開始認真的讀起了自己手裏的古書:
不過大陸的歷史裏,的確存在過這樣的地方。
只不過沒有很多人知道而已。
我來到、我見證,所以我覺得……自己也有責任記錄一下。
——
這個國度的名字,叫做空想之國。
在遺失紀元的尾聲,天庭和地府崩塌湮滅,共同消失在了歷史的迷霧裏。
人族的神明銷聲匿跡,整個大陸一片荒蕪。
在下一個紀元開始之前,大陸進入了漫漫長夜之中。
唯有一個獨特的國度,沒有受到紀元更替的影響,成爲了夜晚裏燭火長明的地方。
空想之國。
沒有人知道它是從何而來,沒有人知道它到底在哪裏。它的歷史沒有開端,像是憑空出現在大陸上一樣,與世隔絕。
在空想之國裏,所有的人們都供奉着同一個神靈。
神明沒有名字,祂卻一手創造了整個安寧龐大的空想之國。端坐在雲端上,慈愛的關注着所有的孩子。
空想國的人們崇拜“風”。
他們認爲風聲是神對自己子民們的低語,清風拂過國度,便是那位神明的視線掃過他們的身體。
風給空想國帶來了雲雨,帶來了生氣,也帶來了過去和未來。
所以我想,空想國也可以叫“風之國”。
因爲這個國度和風一樣,沒有“根”,沒有過去。
——
外人都不知道空想國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一個迷路的旅人,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就來到了這個夢幻般的國度。
在這個國度,每一個居民好像都有着自己的工作和人生軌跡。
他們生來便很從容,不緊不慢,井井有條。
他們做完自己每日的工作,然後便會參加一些祭祀和聚會的典禮。
有的人會在自己空閒的時候做一些義工,也有的人會到原野上聽風,放牧。
生活裏的“生”,在這個理想的國度裏,似乎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就能做得很好。
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很正常。
——
我有一個鄰居,他是我在這個國家裏見過最奇怪,也是最荒唐的人。
他不像是其他的居民那樣體體面面,彬彬有禮。
他整日做着一些不切實際的夢,總會有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奇思妙想。
我不記得我這個鄰居最初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好像姓唐,是一個大半輩子都稀裏糊塗的憨人。
“當風颳得很大的時候,雲層後的東西就會對你眨眼睛。”
這是唐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也是我時常會想起來的一句話。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唐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他剛剛從空想國裏最高的學院回到家鄉,不是結課,而是被退學。
這件事在我們的小鎮裏引起了很大的震動。
對於這裏的居民來說,被退學是一件極其罕見的大事。因爲在他們的一生裏,自己度過的每個學院都很寬鬆簡單。
特別是這件事還發生在唐的身上,這個鎮子裏最優秀,最出色的年輕人。
小鎮裏的居民都不清楚唐的到底經歷了什麼。
只知道他回家之後,剛開始的那段時間裏,和往常一樣的溫和有禮,眉眼含笑。
但僅僅是第一個月,他便去了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家,他退婚了。
退婚的對象是我們鎮長的女兒,一個很好看很可愛的姑娘。
舉止端莊,飽讀詩書,笑起來眉眼彎彎,和月光一樣溫和。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熬夜看星星,一起逃課捉穎火蟲。
我不知道自己這個鄰居的腦子出了什麼問題,會和這樣一個深愛他的姑娘分開。
我問他:“你不喜歡她嗎?”
他說:“很喜歡。”
我又問:“那你爲什麼會退婚?”
他說:“喜歡和愛又不一樣,一個人的一生會喜歡不止一個人,但應該只會愛上一個人。”
我有些疑惑:“所以,你只是喜歡她,不愛她?”
他很欠揍的笑了笑:“我愛她的,這一點我很確定。”
我有些惱火:“可你說過只會愛上一個人。”
他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在被唐上門退婚之後,那個姑娘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等了唐三年。
後來啊,那個姑娘死了,死在了自己的二十歲。
然後我也發現自己被騙了。
因爲唐還是愛上了其他人,一個不怎麼好看的,很愚笨的村婦。
“她是公主,我一生想要守護的公主。”
那個無恥的人認真的對我說,我狠狠的給了他鼻子一拳。
血流的很多,這混小子很狼狽,但笑得跟哭一樣難看。
那年他四十歲了,是個敗光了自己家產的老光棍。
他的村婦二十歲,是個沒什麼人願意娶的醜姑娘。
有的人說,人的年紀越大,懂得就會越多,但也會越沒力氣和衝勁。
但在唐的身上,這一切好像都反了過來。
他越老越糊塗,整天神神叨叨,不修邊幅,但精力卻有些奇怪的旺盛。
總會因爲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做一些讓人無可奈何的蠢事。
他喜歡看一些無根無據,沒什麼意義沒什麼營養的志怪小說;也喜歡拿着根木劍,興致勃勃的在原野上和孩子們鬧來鬧去。
起初得體的大人們嫌棄他,後來就連孩子們也開始嫌棄他。
一個荒唐糊塗的憨人,在一羣井井有條的精英里分外的顯眼。
就像是原野上的風車一樣。
哦,對了,在唐五十歲的那年,他徹底的瘋了。
他賣光了自己的家產,賣了一匹瘦馬,穿上了自己家祖傳下來的破破爛爛的盔甲,到處去“行俠仗義”。
不過他誰都打不過,不管是路過的商人,還是裝扮成騎士的學生。
他挑戰的人越來越荒唐,輸的也一次比一次慘。
他出名了,以一個年邁的荒唐的憨人騎士的形象,出現在了空想國的紙書上。
“他是一個笑話吧。”我這麼想着:“要不然,我就是個笑話。”
直到某一天,這個笑話稀裏糊塗了半輩子,終於在全國人們的注視下,找到了自己最後的對手。
那是一個……風車。
有的人笑的很大聲,有的人愣了很久。
但我發現,好像有些什麼東西開始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