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一定是我?”
“做生意嘛,總要找個信得過的。”顧仲源笑了笑:“我覺得你挺靠譜的。”
李牧側了側頭:“可我們只認識了半年的時間,你就能信得過我?”
“半年夠長了。”顧仲源聳了聳肩:“我本來就沒什麼朋友,一個人去海國太無聊了,你考慮一下。”
“大都會每過十年,就會給十個海國分別上貢。今年去安泰海國的隊伍只有我一個人,順便做單生意也不錯的。”
顧仲源說道:“海國的那些人,可個個都是大豪,在那裏最不值錢的就是靈石。”
李牧聞言點了點頭:“這我倒是有所耳聞,聽說海底的靈脈密集繁多,所以從來都不缺靈石。但對靈草和丹藥的需求,卻一直都很大。”
“是大到有些誇張的。”顧仲源平靜的說道:“在繁星羣島,你一株千年靈草一般只能賣三百到五百枚的靈石,但在海底的那些國度,至少能翻三倍。”
“這就是你要做的生意?”
“嗯,我這些年收集了不少靈草,算上從你那兒買來的,這一次的利潤足夠我喫上幾十年了。”
李牧思考了片刻,然後問道:“聽你說,那些海底國度有很多稀缺的種子?”
“稀缺不太合適,我覺得應該說有些詭異才對。”
顧仲源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悄悄的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在海國拍賣行上,出現過一種叫轉生果的東西,一夢百年,悟道的功效連化神境修士都極爲垂涎。只不過這種東西生長週期極其漫長,需要五千年以上的藥齡纔有效果,所以很少有人能大規模種植。”
“還有一種靈草,叫涅槃生靈草,煉製成丹,能通過三六九次涅槃,將自己所有的潛能提純凝練,挖掘出身體最深層的本能。”
“最後一種果子,叫悟道經果,是悟道樹的本源分裂而開。萬年成熟,但它的用途,卻很珍奇很珍奇。”
李牧聽聞此言,不由得看了顧仲源一眼:“有多珍奇?”
“喫的足夠多,能腦清神明,幫助你創造出一本最適合自己的功法。”
顧仲源笑了笑:“怎麼樣,現在有興趣和我一起做生意了嗎?”
李牧安靜的思考了片刻,然後擡眼問道:“具體在什麼時候?”
“三個月後,通向十方海國的旋渦就會開啓,我們直接下去就行。”
“你們大都會這麼有錢,連通向海國的傳送陣都沒有?”
“不是沒有傳送陣。”顧仲源說道:“是沒有使用傳送陣的權限,只有海底那裏同意,我們纔有權力使用。”
“這樣啊。”李牧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倒也行,那三個月後我可以陪你去一次。”
薰香搖曳而起,窗外大雪紛飛。
雪花飄落而下,在小樓外的海面上堆積出了一片素白色的積雪。
李牧喝了口手裏的茶水,然後對身旁的黑衣道人問道:“關於亞特蘭蒂斯的歷史,你瞭解多少?”
顧仲源身體一頓,看了一眼李牧,反問道:“你是說以前的亞特蘭蒂斯,還是現在海底的那個亞特蘭蒂斯海國?”
李牧安靜了片刻,然後平靜的說道:“空想國和破曉國。”
顧仲源沉默了片刻,看着自己面前茶水裏的倒影,然後笑了笑:“空想國的歷史很多人都清楚,被記錄在了海底那些十方海國的碑石上,供所有的海國人瞻仰。雖然有些言語不詳,沒有太提及神僕族,但畢竟是一段屈辱的歷史,能大大方方的擺在世人面前,已經很有勇氣了。”
“但破曉國……這個詞其實對大多數人來說都很陌生,海國裏的修士都是模糊不清,就連那些亞特蘭蒂斯人的後輩,也只知道他們和一個種族之間爆發了一場漫長的戰爭。”
顧仲源笑了笑:“模模糊糊的歷史,不過現在其實也沒太多人在意,畢竟都不是史家學者。”
李牧安靜了片刻,然後擡眼問道:“就……這樣?”
“嗯。”顧仲源點了點頭,瞳孔深處平靜而深邃:“在破曉之國的最後一戰後,亞特蘭蒂斯大陸破碎成了十個部分,沉入了海底。在這個過程中,遺失了很多的歷史細節。所以絕大部分海國人,都不太清楚破曉之戰的過程,甚至不太清楚……和自己祖先戰鬥的是什麼東西。”
李牧看着窗外的雪花,沒有再多說什麼。
其實李牧是有些不太明白的。
一個從外界來的學院弟子,也是一個耀眼的劍客天才。
自己明明和海國沒有什麼淵源,爲什麼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用自己的生命將那些人留在這裏?
而更讓他有些不喜的是,海國人並不感激,甚至不知道裴晏之做了什麼。
一個戲臺一戲子,一場戲獨唱千年。
臺下人聽不懂,園外人又聽不見。
那……值得嗎?
修行一路,不始終會是孤單一人嗎?
何苦又何必?
小樓內的兩人沒有再說什麼,安靜的喝着自己的茶,看着樓外飄落的雪花發着自己的呆。
半個時辰後,顧仲源拍了拍衣袖離開了賣藥小漁排。
李牧眼簾微動,看着那道消瘦的身影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他轉身,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但在路過書架的時候,身體卻頓在了原地。
書架的一個角落,擱着兩本書,都是《海國史》。
不過一本是上篇,一本是中篇,只是沒有下篇而已。
但李牧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一點奇怪的事情。
既然這兩本《海國史》清清楚楚的記載了“空想國”何“破曉國”的所有歷史,那爲什麼海國人依舊對裴晏之沒什麼印象?
連神僕族都不太記得?
這很奇怪,奇怪到讓李牧愣在了原地,眼中的困惑越來越濃。
如果顧仲源沒有說謊,那就意味着海國人的確不太清楚“破曉國”的故事。
也說明,自己書架上的兩本《海國史》其實並不常見,甚至很珍稀?
所謂的建議售價,也只是一種掩人耳目的手段?或者更深一步推測,是單純用來……欺騙自己的手段?
那,到底是誰把這本書送到了自己的藥樓裏?
李牧突然背後有些發涼,快步走出了小漁排,走到了岸邊的那些石樓中。
他不動聲色的打聽了一下那些海國人對歷史的瞭解程度,但卻發現,事情真的如顧仲源所說的那樣。
沒什麼人記得,也沒什麼人知道《海國史》這本書。
夜深人靜,李牧回到了小漁排裏,看着書架上的兩本普普通通的書籍,胳膊上卻依稀起了些雞皮疙瘩。
“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想錯了。”
李牧深吸了口氣,眼中的異色越來越濃:“如果這本《海國史》其實本來就不是什麼史書,而是……某個人的日記的話。”
“那麼就是有人混在了客人之中,故意把它留在了這裏。”
日記的主人,也就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那個人,或許早已經回到了海國。
他在暗中看着這座小樓,也在看着李牧。
經歷了空想之國,見證了破曉之國,他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