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花瓣飄飄揚揚,在皎潔的月色下美不勝收。
紫色的鱗片破碎而開,黑色的鱗片剝離而下。
兩尊龐大的應龍之軀僵持在了原地,彼此按住了對方的身體。
龍角相抵,龍爪緊扣。
李牧的軀體在桃花劍的加持下,突破了境界的限制也來到了元嬰期。
但戰局也不過是回到了同等的水平線,並沒有帶來什麼優勢。
一片片桃花的花瓣從天空上落下。
應龍的本源消耗殆盡,兩具傷痕累累的應龍之軀轟然倒塌。
白衣少年和黑髮少女的身影,同時顯露在了擂臺上。
少年持劍而立,面色蒼白,搖搖欲墜。
少女袖口破裂,長髮揚起,嘴角滲血。
不過兩個人依舊沒有言語,固執的看着對方,積蓄着自己最後的一絲力量。
桃花劍起,少年不再猶豫,先一步朝着對方攻去。
少女面色清冷,右手指尖黑芒閃爍,迎面而上。
劍尖和指尖相對,長劍擋開了少女的指尖,刺入了她的胸口。
黑髮少女面色平靜,右手指尖向前一探,深入胸口的血肉,刺入了那抹跳動的鮮紅。
長劍輕顫,攪碎了少女的心臟。
指尖輕搖,點碎了少年的生機。
兩個人身體一頓,身體僵在了原地,無力感在彼此的體內蔓延而來。
少年鬆開了長劍,少女放鬆了右手。
兩個人在紛紛揚揚的桃花中,無聲的跪倒在了一塊。
近在咫尺,面容相對。
似曾相識,但又好像過去了很久。
“怎麼變回了自己的樣子?”少女眼神悵然了一息,然後彎着眼睛笑了笑:“還是好看的。”
少年在桃花紛紛而落的時候,催動氣血,變成了他自己的面容。
沒什麼意義,還浪費了不少的靈力。
但裴晏之卻無聲的咧了咧嘴:“我覺得差不多了,想用自己的樣子走過這個結局。”
少年放下了劍,少女鬆開了手。
兩個人的身體都已經失去了本源的生機,漸漸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
在桃花雨中,兩個身影無力的靠在了一起。
少女的下巴靠在了少年的肩膀,眉眼含笑,輕聲說道:“人族的裴先生啊,最後會和我死在一起,還真是很榮幸呢。”
少年也咧着嘴輕輕的笑了笑:“我們書院的人都是說到做到的,我說了不會放過你,當然要把你留在……這裏。”
“那先生啊,這一輩子可有什麼遺憾嗎?”
“遺憾嗎?”
少年有些恍惚,依稀間想起了那個黑髮少女對自己生前的最後一個問題。
先生真的不會喜歡我嗎?
那我要是努力些改改呢?
那時候自己很堅定,也必須很堅定。
當然不會,一定不會。
“我啊,這輩子說了太多謊話了,其實挺不好的。”
少女靠在他的肩頭,眯着眼睛恍惚的勾了勾嘴角:“是嗎,我以爲先生這輩子都是……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啊。”
少女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像是一個嬰兒在囈語一樣輕不可聞。
少年眼簾動了一下,不再強撐着身體,把自己的下巴靠在了少女的頭頂,輕輕的笑了笑。
“如果我對你……問心有愧的話……軒軒,這可怎麼辦啊?”
桃花落雨紛紛揚揚。
糾纏了很久很久的人終於放下了彼此的固執,依偎在了一起。
少女很久以前是兩個人,後來妹妹走了,於是她很長時間都是形單影隻。
會不會一個人死啊?
少女有些難過。
少年後來覺得,兩個人死……好像也沒虧多少。
……
夢境裏的桃花雨下了很久。
久到李牧醒過來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的胸口空落落的。
裴晏之想做一個夢,把那些人都困在夢裏很久很久,久到幾千年的以後。
萬一醒了怎麼辦?
裴晏之想了很久,最終想了一個很愚笨的方法。
一個人做夢,夢着夢着就死了的話,這個夢應該就會永遠的持續下去吧?
於是在夢境形成的那一刻裴晏之就死了。
他把自己的靈魂棲息在一個木偶身上,通過一枚果子向外界汲取維繫夢境的靈力。
他有一個朋友,會通過那枚在現實中的果子往夢境裏輸送靈力,這樣就可以持續很久很久了。
不過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要記住。
那就是木偶可不能開口說話,不然嘴裏面是木頭,會被看出來,會露餡兒的。
這個夢的一開始,裴晏之就已經註定沒辦法離開了。
這是他的選擇,也是她的選擇。
最後一刻的長劍並沒有很快,如果有人想避開的話也並不難。
但她還是選擇撞了上去,想看清楚他的樣子。
有的人覺得,死其實沒那麼可怕。
但李牧也沒想到,這次他遇到了兩個這麼想的人。
李牧從自己的蒲團上站了起來,看着窗外的朝陽沉默了很久,最終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確定心臟還在。
“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裴晏之也沒說清楚啊。嘖,還是有些擔心,好像跳慢了點。”
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一個白衣青年眼簾微動,看向了自己身後的角落。
在那裏,一柄粉白色的桃花劍安靜的躺在蒲團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
海底不知幾萬裏。
十個海洋王國的一處交界戰場。
兩方不同國家的十幾萬士兵立在邊境,目光灼灼的看着半空中的擂臺。
這是安泰國和黎桐國的聖戰。
輸者割據領土封地,贏者吞併對方的國土。
但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應該是兩方海國的戰役,他們所有人卻將視線放在了頭頂的擂臺上。
好像擂臺上的結果,會對這場戰爭產生絕對勝局的影響一樣。
擂臺之上,一個藍袍少年負手而立。
氣息如同深淵般恐怖,面色如冰雪般冷漠,氣質高貴,頭頂皇冠。
如果李牧在這裏的話,就會認出這個藍袍少年正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海國皇子,安洛斯。
海國皇族在大海之中被海神祝福,具備恐怖的戰鬥能力,甚至讓當時的李牧都吃了不小的苦頭。
而此刻安洛斯的對手,是一個有些消瘦的白髮女子。
女子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眼彎彎,頭髮素白。
她穿着簡單幹淨的白色袍子,有些好奇的眨着眼睛,看着對面的安洛斯。
“你是亞特蘭蒂斯皇族?”
安洛斯面色微變,眯着眼睛看着對面的那個女子:“是又如何?”
“不如何。”女子眨了眨眼,嘿嘿的笑了笑:“只是沒見過,有些好奇而已。”
“沒時間和你廢話。”
此時的安洛斯不知道爲什麼,好像格外沒有耐心。
他右手一招,恐怖的汪洋在他的手心凝聚成了一柄深藍色的三叉戟,帶着讓人戰慄的波動,向着女子投擲了過去。
但面對如此強大的攻勢,女子只是素手輕擡,兩根白皙的手指無聲的捏住了那柄三叉戟。
然後微微用力,三叉戟如便同玩具一樣破碎而開。
安洛斯面色一白,嘴角滲出一縷鮮血,眼中的凝重溢出瞳孔。
女子歪了歪頭,看着頭頂的海水輕輕的眨了眨眼睛。
半刻鐘後,擂臺上的戰鬥結束了。
白髮女子氣息平穩,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拎着渾身鮮血的藍袍少年走到了擂臺邊。
然後她像是丟垃圾一樣,面無表情的丟了下去。
“我啊,只是來找人的而已,爲什麼這麼粗魯呢?”
女子看着腳下的擂臺,安靜的沉默了許久。
“你們見過我的……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