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生湖的湖岸旁舉辦了一場中元節的晚宴。
晚宴的主角看似是書院的使者和唐國的大臣史官,但實際上是六個年歲相近的少年。
這是一場交流和切磋。
六位少年來自劍閣和書院,或者說是未央宮和書院。
那天的長安城下了很大一場雪,在竹林裏也進行了三場比試。
第一場比試的源頭,在於一對兒關係很差的兄弟。
他們一起長大,但大多時候都沒那麼多共同的言語。
王莫言自恃天賦絕佳,遠勝過他那個木訥老實還會惹禍的兄長。
但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的兄長卻像是個丟不掉的影子一樣跟在後面。
最終,兩個人在竹林裏比了一場劍。
王莫言贏了,楊受成輸了,但兄弟二人最後也解開了心結,一起去了書院修行。
他們的結局,算是不錯。
第二場比試的源頭,在於劍閣和書院幾百年的爭執。
每一代的持劍者都會和書院的入世傳人比上一次,儘管只贏過一次。
幾百年,劍閣唯一贏過書院的持劍者,是一個叫南溫陌的不着調劍客。
他在長安城裏闖出了很大的名氣,但最終回到了劍閣,被自己的小師妹廢了劍道。
世人皆以爲能說出“我自握劍起,便知道我是天下第一。”的沐青比他師兄更強。
但比試的結果,是沐情輸給了書院的寒酸少年塵衣。
師兄騙了師妹,大蟲子爲了自己一手養大的小蟲子,傻乎乎的自閉在了劍閣裏。
李牧覺得那是一個很讓人悲傷的故事。
但後來,劍閣的大蟲子帶着小蟲子出逃了。
這個結局啊,其實也還成。
不過第三場比試,就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了。
王莫言贏下了楊受成。
沐情輸給了塵衣。
兩方平局,最後的勝負手竟然來到了最後一局。
比試的雙方差距很大。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伴生郎,和唐國曆史上天賦最高的二公主。
沒有人覺得這兩個人有什麼可比性,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場奇怪的比試。
中元節宴會的題字是“命運”。
但被星空和世人愛憐的二公主殿下,和一個沒有修行過的伴生郎,怎麼能扯的上命運呢?
情況也的確不出所料。
二殿下洛理一身白衣,站在風雪之中。
素手輕擡,便是了十多門法決,十多條左道。
竹林裏所有的人都沒見過如此誇張的修行天賦,也不知道對面的青衣少年有哪一絲的可能贏下了。
少年選擇了和二殿下比拼占星術,下了一盤棋。
棋局結束之後,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二殿下輸了,那個少年……死了。
死在了長安的冬夜,再也沒有回到一個小院子裏。
三個故事,有兩個圓滿。
總得有一個故事……是遺憾的吧?
當因果線斷裂的時候,一個白衣青年這樣告訴自己,自此以後他便再也沒有想其他了。
大道漫漫,一個人便也沒那麼怕死了。
“我還是不相信,你那時候能贏過洛理殿下。”沐情搖了搖頭,多看了幾眼身旁這個白衣青年。
李牧斜了她一眼:“那你應該留下來看看,長長見識。”
“你想知道?”李牧頓了一下,奇怪的看了沐情一眼。
“嗯。”沐情格外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可太遺憾了。”
李牧無辜的笑了笑:“你說你要是贏過了塵衣,不久好意思在哪兒看完了不是?哎,可惜啊,有人技不如人哦。”
“我自我握劍起,便知我是天下第一,嘖嘖,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李牧也不知道怎麼了,見到老熟人後好像格外的跳脫,甚至語氣也有點……賤吧?
沐情聞言也是小臉一黑,安靜片刻從自己的衣袖裏抽出了一把紅色長劍:“會不會好好說話?找抽是吧?”
“喲喲。”
李牧聞此一眼反而來了勁兒,捋起袖子向後退了幾步,挑眉笑了笑:“現在你可不一定能打得過我,嚇唬誰呢?”
沐情眯了眯眼睛,李牧側了側頭。
而在兩人身後的不遠處,那些殘兵敗將的年輕人也聚集在了一起,眼睛亮起,期待着衝突的發生。
“別慣着他,沐師姐,給他點顏色瞧瞧!”
“就是就是,元嬰初期還敢和沐師姐較勁,活膩歪了純純是。”
“這倒裝句,東山人你是?”
“唉,老鄉,你也是啊……”
正當身後那些年輕人的討論話題漸漸有些偏離的時候,唯一一個渾身無傷的紫衣少女脫離了人羣。
她走到了沐情的身邊,然後拽了拽袖子。
“怎麼了?”沐情看了姜初嵐一眼,臉色稍稍緩和。
姜初嵐偷偷的看了李牧一眼,低聲說道:“沐師姐,我家的小七,還在他手裏。”
“那隻傻豬?”沐情愣了愣。
“嗯。”
目光輕移,沐情看向了滿臉無辜的李牧:“你搶人家豬做什麼?”
姜初嵐說道:“小七吃了他的靈草,他要喫掉小七。”
沐情明顯也知道那隻豬的品行,所以並不意外的問道:“吃了多少?”
“十多株千年靈草,兩枚三千年的藍朱果,我可以賠給他的。”
姜初嵐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有些爲難的看了李牧一眼:“但還有半株萬年長命滕。”
“萬年長命滕?”沐情愣了愣,對李牧問道:“你還有這種東西?”
李牧沒有過多言語,直接從自己的吊墜裏取出了那剩下的半株長命滕。
綠葉盤結,濃郁的靈草氣息蔓延在四周。
只是聞了一下,就讓那些受了傷的年輕人都覺得自己的身體莫名輕鬆了一些。
不過這株萬年長命滕只有一半,而且那隻笨豬的牙印清清楚楚,沒法抵賴。
身後的那些年輕人陷入了沉默,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姜初嵐眼神暗了一下,抿着嘴眼眶都紅了下來。
“這隻笨豬,對你很重要?”李牧看了姜初嵐一眼,皺了皺眉頭問道。
姜初嵐沉默了片刻,卻沒有應聲。
“她哥留給她的寵物,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哥就離開了姜家,至今未歸。”
“姜家?”
李牧身體一頓,想起了夢中戲園子裏遇到的那個姜家人族。
李牧不知道那個姜家年輕人的名字,但他隱約有種感覺,或許……就是姜家失蹤的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