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撥了撥胖狗毛茸茸的肚子,凝神仔細的看了幾眼。
胖狗身體裏的圖標是澄澈的淡藍色,像是某種器物被吞進了肚子裏,當那件器物發光的時候就會穿過胖狗的肚皮,呈現出它本身的輪廓。
輪廓有頭有尾,頭部尖銳細長指着一個固定的方向,尾部粗鈍圓潤看上去的確像是一把劍的劍柄。
“如果這隻狗的肚子裏是一把劍的留影,那劍尖指的方向很可能就是那把劍所在的地方。”
裴晏之遙望天邊,眼眶裏的骨火波動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過劍指的方向是黃泉和三生石,那把劍不會被沉到黃泉裏面了吧?”
“沉到黃泉裏面會怎麼樣?”李牧問道。
“也不怎麼樣,就是八成撈不出來了唄。”
裴晏之說道:“黃泉是靈魂聚集最多的地方,泉水裏到處都漂浮着黃泉沙。黃泉沙對人和修士的靈魂有着極強的吸附性,只要你一踏入黃泉,就會被蜂擁而來的黃泉沙附着在身上。”
“那些黃泉沙會拉着你一直下沉,直到沉入黃泉底,再也浮不上來。”
“所以如果你要找的那把劍被沉在了黃泉裏的話,那我建議還是別癡心妄想了,想要從黃泉裏面撈出來東西,比登天還難。”
裴晏之說的很直接,清清楚楚的告訴了李牧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李牧思索了一會兒後,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真就沒有任何辦法了?沒有人橫跨過黃泉?”
裴晏之想了想,倒是還真想起來了一件很古老的傳說。
“地府沒有崩塌前,黃泉上是有一羣神祕的人,叫擺渡人。”
“傳言中,他們穿着灰色的長袍,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臉,無論是船上的人還是船下的人都看不見他們的面容。”
“擺渡人會偶爾撐着一葉扁舟,在大霧四起的時候在黃泉上面遊蕩,如果遇到了有緣人他們就會靠邊停岸。”
裴晏之繼續說道:“擺渡人停岸之後會讓你上船,然後問你想要去哪裏,是不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等你確定好了之後,他們纔會擺動船槳和竹篙,帶着你向黃泉深處駛去。”
“不過每一次載客,那些擺渡人都要收取相應的代價,一般以一塊銅板作爲象徵。”
李牧聞言似乎想到了什麼,擡眼問道:“是含口錢?”
“對,”裴晏之點了點頭:“在世俗傳說裏就是叫含口錢。”
很久之前的古人認爲,黃泉上有船,也有專門負責擺渡的舟子。
人死成亡靈,渡河的時候也應該和人間一樣付錢給舟子。不然就很可能受到舟子的責難,甚至是沒辦法渡河,又會回來找子孫後代的麻煩。
所以在死人嘴裏含着一枚銅板,就算是付給黃泉舟子的船費。
也叫閉口錢。
裴晏之咂了咂嘴,繼續說道:“我那時候聽說,在黃泉上擺渡的人其實都是爲了解開死人的心結和遺願,所以那枚銅板也叫許願銅錢,能滿足死靈的一切願望。”
“一切願望?”李牧擡了擡眉頭:“這就有點誇大了吧?”
“也是聽說的,我到現在還沒遇到過一個擺渡人,哪知道他們到底是做什麼的。”
李牧想了想,搖了搖頭:“這也沒有什麼意義,就算我能遇到一個擺渡人,讓他把我帶到黃泉中心,我又沒辦法下到河底去撈東西,有什麼用?”
“倒也是。”
裴晏之說道:“不過你可以試着用劍威脅他,讓那擺渡人下河給你撈。”
“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情況,真能對付的了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府差役?”
李牧很無奈的說道:“別等我上船之後,人家跟我要錢,我都拿不出來。”
“對啊。”裴晏之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有閉口錢嗎?”
“我當然沒有,我又沒死哪來的閉口錢?”
李牧看了眼裴晏之,挑眉問道:“你有嗎?借來用用?”
出乎意料的,裴晏之這次還真的摸了摸下巴,然後點了點頭。
“我應該是有的,師傅從小到大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準備的清清楚楚,我十歲那年他老人家就給我準備好閉口錢了。”
李牧愣了一下,想了想,又有些糊塗。
裴晏之的師傅在他十歲的時候就準備好了閉口錢?
這聽起來怎麼這麼奇怪?也不是什麼吉利的事情吧。
裴晏之看到了李牧古怪的表情,也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師傅就是這麼個人,怕麻煩,習慣把什麼事情都準備好。”
“當初我六七歲的時候,在書院裏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師姐,我師傅幾天後就準備好聘禮了。說是有備無患。”
李牧眼角抽了抽,無語道:“你師傅這是怕麻煩,還是怕給你找不了麻煩?”
“我師傅是真的怕麻煩。”
裴晏之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的笑了笑:“但他也更怕我遇到麻煩。”
“現在我死了啊,他應該就沒那麼麻煩了。”
李牧安靜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麼。
但裴晏之反而摸了摸自己的後腦,然後無奈的說道:“不過我也想起來了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我還是沒有閉口錢的。”
裴晏之說道:“我這算是客死他鄉,連屍體都沒人給收起來,哪會有人給我準備閉口錢呢?”
李牧想了想,點了點頭:“有道理。”
裴晏之問道:“那怎麼辦?”
李牧沉默了好一會兒,把視線放在了手裏的那隻翻着肚皮的胖狗身上。
“你說,擺渡人喫肉嗎?”
胖狗的後腿抽動了一下,茫然的擡起來狗頭。
“汪?”
……
三天的時間一閃而過。
不知道爲什麼,清水山谷裏一直都再也沒來過什麼外人。
李牧安安穩穩的收好所有的果子,然後整理在了紫光商會特製的儲物袋子裏。
裴晏之無所事事的在山谷裏晃盪。
不過他是骷髏,所以在某隻胖狗夢遊的時候,他的小腿上總會掛着一隻閉眼狗。
“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