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時，維德已經思考完畢，對着西天宸擠出個冰冷的笑容。
和先前在實驗室時相比，此刻維德的笑容不再遮掩什麼，明目張膽的帶着些許攻擊性。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在實驗室內維德會演的那麼自然，但能看得出來，此刻的他纔是真正的他。
“您當時慫恿程心廢除階梯計劃，我其實是很不認可的。”
車內的火藥味瞬間濃烈了起來。
西天宸繼續保持着沉默，階梯計劃的無用性有目共睹，維德應該還有話要說。
靜等了一會兒，見西天宸依舊沒有回話的意思，維德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
緊接着，維德繼續自言自語道：“不過，您之後的新世界主義，着實讓我自愧不如。”
新世界主義的殖民理念，也算得上側面符合了維德的想法。
捫心自問，如果維德有同樣的想法，他更可能會自己帶着自己的支持者們默默的施行計劃，而非將整個想法擴散到千家萬戶。
他很有領袖魅力，即使是許多PDC議員也在他的領導中逐漸被他的魅力折服，但同樣是因爲性格，他難以被所有民衆所接納。
即使他想將這個想法擴散出去，恐怕也很難做到西天宸這樣的效果。
人們內心中最惡的一類人居然能瞬間轉換成最勇敢的一類人，只能說言語的力量恐怖如斯。
思考中，反重力車受到攔截，直挺挺的朝下方降了下去，一位頭髮黑裏帶白的中年人在幾名軍官的簇擁下來到了反重力車的旁邊。
沉默的西天宸此刻終於擡起了頭，看向維德。
那眼神彷彿在說：我在等人，你在等什麼？
維德在思考中被打斷，不滿的朝着車外看了一眼，緊接着皺起了眉頭。
“王龍將軍，你在這裏幹什麼？”
此刻站在車外的正是最早跟着西天宸的幾名隊長之一：王龍。
看着車外這個人，維德不禁感覺有些頭疼。
也不知道是性格本就如此，還是跟西天宸呆久了的緣故，王龍即使軍銜步步高昇，也沒有改掉他那些大頭兵的壞習慣。
服從命令，但又不絕對服從命令。
當初還只是隊長的時候，他就敢往人家的地盤上偷渡主戰坦克，隨着軍銜的升高，他那些壞習慣非但沒有改正，反而愈加過分。
但也就是因爲這種鐵頭娃習慣，外加王龍平時自身還算剛正，在西天宸休眠後，他同樣得到多洛雷絲的賞識，升職之路沒有絲毫減緩。
如今在聯合國的將軍中，王龍都算得上是最固執、性格也最臭的那一批人。
軟硬不喫，油鹽不進，PDC都拿他十分頭疼。
此刻面對維德的質問，王龍沒半點怕的意思，隨手把帽子一摘，人就往副駕駛位上坐了過去。
接着他看向門外跟來的幾名軍官，罵道：“都看着我幹嘛，我臉上有花是不是？開車啊！”
幾名軍官彷彿已經習慣了王龍的性子，衝着車內幾人敬了個禮，便回到了旁邊停靠着的車內。
王龍又轉過頭來，笑着看向維德。
“維德主席啊，我老王大頭兵一路升上來的，平時也沒什麼規矩，今天也是接上頭命令，出來帶帶手底下那幫不成器的小夥子。”
“還有啊，我老王平時嘴有點笨。”王龍嘿嘿笑了聲，“要到時候有什麼冒犯的地方，你去軍部告我啊。”
嘔吼，西天宸驚奇的看了王龍一眼，當初怎麼真沒看出來，這傢伙還真特娘是個人才。
也不知道這些年王龍究竟經歷了什麼，但就這幾句應付政客的話，都習得自己幾分精髓了。
縱使維德現在表面上表情依舊冰冷，但暗地裏西天宸也能夠想象到對方心底的火氣。
隨着幾輛軍車升空，並將自己一行人包圍在中間，西天宸知道，現在是自己的專場了。
“其實大總統大可不必如此。”安靜了一段路程後，維德說道。
“我對您沒有惡意。”
至少現在如此，維德內心默唸道。
“客套話我不再多說了，我只是很好奇，大總統認爲什麼纔算是一個合格的領袖。”
維德最擔心的一點便是這個，西天宸太關鍵了，若是這個節點會被影響，朝着錯誤的分叉路上偏移，那還不如儘早除掉這個節點。
“自由，平等，民主。”西天宸答道，“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事情：勝利。”
除了最後一個像話點，前面幾個都是什麼鬼，維德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這種話的不是西天宸，他基本上只會當對方是個天真的傢伙，但說這句話的西天宸確實做出了成績。
“大總統想聽聽我的觀念嗎？”
西天宸看着維德，點了點頭。
“孤狼。”維德說道，“亦是狼羣中的頭狼。”
“只要目的正確，可以不擇手段。”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嗯。”西天宸點了點頭，“但是你說了出來。”
隨即他嘆了口氣，“你自己就已經將自己定義爲脫離世俗的‘邪惡’，難道還能指望所有人都支持你嗎？”
“我不需要求得所有人的理解。”維德強硬道。
“領袖之路，本就坎坷，更何況，我並非沒有支持者。”
憑藉自身的人格魅力，維德的周圍自然聚集了一批爲數不小的精銳分子，更加助長了其堅定內心的想法。
“如果我和你站在同一個舞臺上，你必敗，你知道爲什麼嗎？”西天宸問道。
“因爲你會試着迎合大部分公民的想法，而我只會堅持正確的道路。”
“不。”西天宸搖了搖頭。
“是因爲你給所有人指出一條艱辛的道路，並在道路上安插了一座名爲生存的高山。”
維德給西天宸帶來的感覺很像是一個沒有面壁者身份的面壁者，但他和別的面壁者不同，他絲毫不掩蓋自己的想法，這點跟自己很像。
可面壁者終究只是面壁者，面壁者永遠無法成爲聯合國。
“而我嘛。”西天宸笑了笑，“我會給每個人發兩顆糖，一顆名爲勝利，一顆名爲正義。”
“誰不愛喫甜食呢。這就足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