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討厭他這種動不動父親式的命令。你跟誰爺倆呢,我這都大學了。我沒好氣地說,不去,有點累。他想必也知道我的藉口,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決:“一定要去,不去不行”。我白了他一眼,睬也不睬地越過他朝前走去。他追上來,攔住我:“聽着,我是你爸爸!”碰巧有人走過,他不情願地往旁邊挪了挪。
那人走遠後,我冷笑了一聲:“林總,謝謝啊!”範偉的語氣。
他沒有打我,我認爲他可以打我。但現在我們兩個應該能打個平手,如果大家都下重手死手的話。我現在也是又高又壯的。僵持之際,突然電話響了,是媽媽打來的,我接了。她問了一大堆學校的情況,還戲謔地問那邊女同學怎麼樣,穿衣服漂亮嗎,我懶得回答,嗯哩嗯哩地應着。然後問我有沒有和爸爸吵架,叫我儘量都聽爸爸的,大事堅持原則,小事發揚風格,但是我小孩應該沒什麼大事。我脾氣上來了,正準備掛電話,她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你外公這幾天好像在岱宗山。
我怔了一下。外公平時不在清萊住,他住中國的川都,那裏有他最喜歡的大熊貓。外婆去世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老人家了。還記得他上次給我畫的那幅熊貓竹子圖,上面還有一首詩“衣白自帶風,兩筆作貓熊。世間行好事,春雨正匆匆”。後面的落款是贈水花。水花是我的小名,外公說我家樹多,離不得水。這幅畫我很喜歡,可惜出來讀書,畫不能帶在身邊,就只好放在家裏了。
外公在岱宗山幹什麼?訪友,寫生,還是觀景?我的思緒突然發散起來,一下子想到很小的時候外公來清萊看我,帶我喫餈粑,玩滑滑梯,教我畫畫,釣魚的畫面。我想外公了,很想很想。我扭頭就走,根本不管後面的老林。
酒店的自助餐很豐盛,和昨晚相比口味上佳。美食最終使我屈服。9:30到了,我慢吞吞地下樓,發現老林已經在大堂等我,帶着他的大箱子。送我們出發的車停在大堂門口,很新,司機是個年輕人,長頭髮,穿着便裝戴着帽子,乍一看我還以爲是個女人。司機要幫助老林把行李放在後備箱,老林拒絕了,他要自己來。新車有一點異味,我一路開着窗,司機開着空調也不在乎。上了高速,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實在無聊,我問司機岱山封禪的一些故事,司機回答的都是不知道,不熟悉,我不是本地人之類。見此我也知趣地閉口不言。老林戴着墨鏡,有點嚴肅,幾乎不說話。箱子裏裝着什麼,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見到外公,抱抱他,給他老人家捶捶背,聽他喊我小水花。
快到紅門的時候,司機正準備開進停車場,老林突然開口說道,換個入口,去桃花峪。司機哦了一聲,一點也沒多話,開始擺弄導航,也並不抱怨。五星級的服務水平確實沒得話說。我從來沒有來過岱宗山,疑惑的是老林好像對岱宗山很熟悉。不過他以前確實走南闖北,來過泰山想必也不稀奇。我沒有說什麼,只是想快點見到外公。
桃花峪並不是很遠,到了以後,司機踩下剎車,回頭看了一眼我們,老林明白他是在請示。老林眼珠轉了一下,對他說,往彩石溪。司機還是沒說什麼,按着導航的方向開去。開了大約十分鐘,路很窄,不好走。周圍全是亂樹雜木,一個人也沒有。我心情煩亂起來,正好也憋不住了,於是我喊道,停一下,上廁所。司機看了一下兩邊,往前還開了一下下,然後把車停住了。奔馳SUV的門是自動開的,還沒完全開到底,我就跳了下去,朝着遠處奔去。幾分鐘後,輕鬆暢快的感覺重新佔據了我的大腦。我放慢腳步,欣賞着美景,愉快地往回走去。
我們走的一定不是大路,雖然兩側羣峯聳峙,水聲潺潺,但道路很窄,人跡稀少,而且沒有任何指示和標識。我心想會不會開錯了路,不過這和我有啥關係,我只是來打醬油而已。
忽然,我聽到傳來打鬥的聲音,加快腳步回到車前,我看到了驚悚可怖的一幕:兩個人扭作一團,司機抱着老林,正在用匕首朝他身上捅着,老林掐着他的脖子,看得出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司機的假髮已經被拉扯掉了,仔細一瞧,就是飛機商務艙裏的那個男人。
看到我,老林拼命吼了一聲,他吼的不是快跑,而是快來。來不及多想,我下意識地飛奔上去,一拳朝司機臉上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