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回國後被提拔成爲巴黎16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警督。執行公務時,肩上的四槓一金星閃閃生輝,馬丁感到人生真是美好,也讓馬丁的母親特別自豪,因爲馬丁的父親也是警察,只是混到退休也沒有馬丁的職務高,只是個高級警員,肩上兩槓,沒有星星。加上伊娃的陪伴,浪漫的巴黎讓兩個年輕人活成了天堂。作爲警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他被許多人看好,也被許多人羨慕。
轄區發生的大案,馬丁責無旁貸。但案子比他想象的更爲複雜。勘探完現場還沒顧上喫飯,一個警司過來向他報告,巴黎警察廳負責刑偵的副廳長喊他馬上去彙報情況。馬丁想起父親的叮嚀:要勤快。於是連忙脫下手套喊上司機就出發了。
那天真是邪門。從凱旋門不遠的現代博物館到聖母院旁邊的總部按說只要15分鐘,即使堵車的話,一般也不過30分鐘。但是司機帶着馬丁剛走到大皇宮附近的路口,就看見兩輛大貨車相撞起火,整個路口堵成一團。司機好不容易調頭出來,朝着茉黎斯酒店門口的那條路開去。不到5分鐘,一輛迎面駛來的出租車突然偏離車道,直接朝他們撞了上來。還好司機技術高超,緊急避讓之下只是和右邊的車子碰擦了一下。馬丁下車朝那位倒黴的傢伙出示了一下證件,那人只好一句話不說地開走了。最後的歷險是在離總部不遠的地方,一輛轟鳴聲很大的摩托車駛來,騎手突然揚臂朝馬丁的車上甩去一塊石頭,很大的石頭。右窗的玻璃一下子承受不住,裂紋就像巴黎的公路一樣散開來,但是沒有碎,真是萬幸。摩托車一個加速迅速開走。車上的馬丁拿出槍,朝着遠去的摩托車開了一槍。子彈擊中了摩托車的後座,發出一點火星。但摩托車還是很快消失不見了。司機這時說啥也不肯再開,他讓馬丁自己步行前去。馬丁哭笑不得,這裏離自己和貝諾的小窩並不遠,這麼熟悉的地方今天一下子變得危險而陌生。馬丁搞不清狀況,但是他明白,這很不正常。
終於來到了總部樓下。這是一座古老的建築,位於巴黎的核心——西岱島上,與聖母院相鄰。雖然馬丁已經是警督級別,但是從來沒有來過總部核心區。警界內部一直在傳,那裏是美女最少,咖啡最苦,光頭最多的地方。不知道光頭多是因爲破案燒腦還是宮鬥費心。當他穿過層層查驗,來到位於3樓的副廳長辦公室時,他終於見到了慕名已久的偶像——副廳長珀蒂。果然是個光頭。據說年輕的時候代表法國參加過在孟菲斯舉辦的世界警察及消防員運動會,奪得過男子足球的冠軍,而且是隊長,很有女人緣。他不光是風度翩翩,更是神探。1937年5月15日傍晚18點30分左右,一位端坐在巴黎地鐵頭等車廂的美女萊提西亞·杜羅短短45秒遇害,由於受害者所在的那個車廂在案發時是一個完美的密室,理論上只有她一個人存在。而且在地鐵啓動前並未遇害,所以留給兇手的時間只有兩站之間的45秒,兇手需要完成進入車廂、拔刀刺殺、離開車廂這一系列動作,然後在現場還未留下任何痕跡,怎麼看都是不可能的任務。人們將這樁案件稱爲“真正的完美犯罪”,這就是著名的“萊提西亞·杜羅事件”。
事隔多年馬丁還是記得很清楚那天的會面情況。副廳長的辦公室不是很大,凌亂的辦公桌後面高大的身材即使是坐着也像塔一樣筆挺。也許是來得太晚的緣故,副廳長身上散發出的那種不由自主的威嚴讓年輕的馬丁感到很不自在。副廳長前後只說了六句話,馬丁記得清清楚楚,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除去沒有太多實際指向意義的過渡話語,副廳長只有三句話,三句話像三聲槍響,拉開了武昌起義的序幕。助理朝他努了努嘴,馬丁推門進去,副廳長甚至都沒有向他讓座,他講的第一句話是說吧,沒有寒暄也沒有廢話。這個時候,馬丁只好尷尬地站着,正在這時,他突然想起父親的囑咐:要摸清上級的意圖。於是他花了幾秒鐘定神,又清了一口嗓子,雙手抱胸,強壓着忐忑的心情彙報了案件的基本情況:現場沒有發現指紋,作案者單獨行動,但外圍一定有其同夥接應。因爲線索複雜,等他彙報完畢,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副廳長等他說完,還是緊盯着他,不緊不慢地說出第二句話:繼續。作爲土生土長的巴黎人,馬丁明顯聽得出副廳長那來自里昂的鄉下法語口音——里昂靠近意大利,馬丁的妻子也是意法混血,祖上是意大利人。馬丁忽然認爲副廳長的寡言少語許是自卑露怯,不過他很快就改變了想法。
副廳長的一個眼神就是一顆子彈。馬丁說完了該說的,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在猶豫要不要把剛纔來到路上發生的事情彙報,但是又覺得沒有證據證明這些和博物館案件有關聯,於是望向副廳長,發現他也在死死地盯着自己,鷹一般的眼神攝人心魄。父親的叮嚀此刻又在馬丁頭腦中迴響:要調查研究。馬丁不得不說出了自己對案子的主觀看法:預謀與內外勾結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還需要深入調查。從案發現場的情況來看,找到作案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要結合巴黎甚至歐洲的藝術品地下黑市,摸排查找背後的大人物等等。馬丁一口氣講了大約五分鐘,擡頭望向副廳長,副廳長沒有說話,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但馬丁不敢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