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中的薛定諤 >第三百〇六章 ? ?人皮
    林木的小艇剛一靠岸,就被四下飛速駛來的幾艘同樣的快艇團團包圍。但是他們驚訝地發現,林木本人並不在艇上。領頭的柳昆氣得大叫:“一羣蠢貨!我們上當了!”

    林木第二次被抓住純屬偶然。他金蟬脫殼,讓小艇在接近岸邊時轉爲自動駕駛。自己則悄悄地跳入水中,然後一會兒潛泳一會兒自由泳地慢慢接近了岸邊。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上岸的地方剛好是鄭家房子的污水排水口。溼滑腥臭讓他無法靠近。這個意外讓他無可奈何又毫無辦法。

    當他重新回到海里再游到其他地方準備上岸的時候,被早已做好準備的鄭家巡邏隊抓了個正着,爲首的正是柳昆。

    趁柳昆不備,林木拿出準備好的刀子直接刺向他的腹部。猝不及防之下柳昆被刺傷,但他還是狠狠地抓住林木的脖子,幾個手下一哄而上,終於把他制服。

    第二天在慶功大會上,鄭煌當衆表揚柳昆:“柳昆是條漢子,不像你們有些人,平時嘴上能得不行,動真的就鬆了。”儘管整天謊話連篇,但在這座島上,他儼然就是島主。同時林木也明白了柳昆爲什麼能在公司裏混到今天。鄭煌不傻,他知道緊要關頭他能依靠誰。

    那天晚上在徐懷玉那裏,鄭煌聽他說了林木在曼谷的事。樊兵之死讓他感到極度震驚。樊兵和鄭煌也算是老朋友了,他們過去合作過不少事情,而且讓鄭煌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竟是死於謀殺。他算是一個小心警惕的人,輕易不喝酒,也不怎麼相信他人。但人總有個萬一,最終還是酒喝多了,嗆了水,無聲無息地沉到了命運的池底,當被人發現撈上來時,已停止了呼吸,或者說已經停止了呼吸,才被人發現,並打撈上來。

    鄭煌認識樊兵比認識徐懷玉還早。他認識樊兵是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的時候,而認識徐懷玉則是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確切的時間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在郎副部長的老婆去世的時候。

    他們幾個朋友約好了一起去郎副部長家弔唁。那時候他還不是內務部副部長,而是擔任曼谷警察總局情報總監。鄭煌和他不熟,樊兵則是他的老部下。進了門,只見屋裏坐了不少人,一個個都面無表情,郎副部長也沒說什麼,只是很憂傷地衝他們點了點頭。這時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過來招呼他們,讓他們坐,給他們倒茶,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他長着高顴骨,吊梢眼,理着光頭,但已長出了一些頭髮茬子。他的頭型很不規整,兩頭小中間大,而且還這裏凸一塊那裏凹一塊的,像一個沒長好的山芋。樊兵雖然是郎副部長的老部下了,但以前都沒有見過這個男人,自然而然地以爲他是郎副部長家的什麼親戚,來幫着郎副部長料理喪事的。一般人家辦喪事,總會有一個比較能幹的親戚出面張羅的,這是常理。他們詳細地詢問郎副部長他老婆具體是什麼時間去世的,去世前的情景又是怎樣,彷彿這對他們是多麼重要的事情。郎副部長老婆的相片已經加了黑框掛到了牆上,相片中的人面帶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像是在饒有興致地注視着他們這些傢伙的拙劣表演。她得的是癌症,去世的時候剛過三十歲,這的確讓人感到惋惜。

    在他們和郎副部長說話的時候,外面又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人,那個剛纔招呼他們的男人又去招呼另外來的一撥人,屋裏人太多,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那個男人又麻利地把一些人安排到裏屋的牀上去坐,騰出椅子讓另一些人坐。他還把郎副部長拉到一邊,低聲商量着什麼,郎副部長點着頭,說你看着辦吧。他們又坐了一會兒,問了郎副部長追悼會什麼時候開,就離開了。

    在火葬場開追悼會那天,他們又見到了那個男人,跑前跑後的,給大家發黑紗,租花圈,佈置靈堂,收他們出的禮錢,忙得不亦樂乎。大家都覺得郎副部長的這個親戚挺能幹的,雖說人長得確實有點古里古怪,尤其是那顆沒長好的山芋腦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追悼會過後幾天,他們去郎副部長家看望他,沒想到又碰上了那個山芋腦袋,而且看情形他就住在郎副部長家裏。這次郎副部長給我們做了介紹:“徐懷玉,我的小學同學。”啊,原來他不是郎副部長家的親戚。那他爲什麼會如此熱心地給郎副部長張羅喪事呢?一個小學同學有這個必要嗎?或者他和郎副部長還有什麼別的關係,否則這事可是有點不太合乎常情了。但是,據郎副部長以後對他們說,他倆除了是小學同學之外,的確什麼關係也沒有了。

    郎副部長小時候隨父母親逃難到帕堯,先是在農村,後來情況好轉,他們一家又進了縣城,郎副部長就是在縣城讀小學的時候和徐懷玉成爲同學的。兩人一度還是同桌,關係也還算是不錯,但也只是僅此而已了,並沒有結下什麼生死之交。頂多,也就是郎副部長經常讓徐懷玉抄抄作業。徐懷玉學習非常差,調皮搗蛋倒是一把好手,還有就是,徐懷玉因爲調皮搗蛋被他父親揍得不敢回家的時候,到郎副部長家睡過幾夜。上中學時,郎副部長就隨已經經商小有收穫的父母親回曼谷了。後來郎副部長當了兵,從軍隊退下來的時候,陪父親回了一次帕堯,那次懷舊之行偶然又和徐懷玉見了一面。這就是郎副部長和徐懷玉過去的全部交往了。

    徐懷玉的狀況是這樣的,他父親是帕堯下面一個小縣工業局的局長,在一個縣裏也算是不小的官了,有一點勢力。徐懷玉中學畢業後,父親把他安排進了縣裏最好的無線電廠當領班,然後徐懷玉結了婚,有了一個女兒。可是忽然之間,徐懷玉不安於在小縣城裏過尋常日子了,辭了職,別了家,隻身跑到曼谷來闖蕩。事先他連個招呼都沒打,就這麼直截了當地摸到了郎副部長家,恰好趕上郎副部長的老婆去世,徐懷玉不容分說,立刻反客爲主,自說自話地給郎副部長張羅起喪事來了。

    這還不算,辦完喪事後,徐懷玉大約覺得自己勞苦功高,順理成章地在郎副部長家住下了。他還自己動手,騰空了郎副部長家櫥櫃的幾個抽屜,專門放他自己的東西,一副終於回到了家的模樣,從此便在郎副部長家長住了下來。

    大家不知道郎副部長是怎麼能夠容忍徐懷玉的,反正很少聽他抱怨過。他們猜想,一是這郎副部長人生性大度,不拘小節,大概也沒有覺得徐懷玉太討厭。二是郎副部長心地善良,拉不下臉來,拿徐懷玉也沒什麼辦法。三是郎副部長可能因爲老婆剛去世,感到孤獨寂寞,多個人在家裏住着也熱鬧一點。另外,郎副部長肯定也並沒有把徐懷玉當成什麼貴客一般伺候着,否則他也早就喫不消了。比如有一次,郎副部長不知喫什麼東西喫壞了肚子,拉稀,大概是他抑制力比較差的緣故吧,當他想要拉的時候,總是來不及跑到廁所,就要拉上一點在褲子上。然後郎副部長就躺在牀上,有氣無力地喊趙寶康:“老徐,老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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